29、你就是我亲妹子

阿初没松口,反而咬得更加用力。她从来没这么用力咬过什么,口中传来血腥味,她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梁江的血,只知道自己若是松口,那就完了。

梁江只觉得手掌都要被她咬断了,顾不上再牵制阿初,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试图去掰她的嘴。

阿初在他松开自己胳膊的瞬间松口,趁着梁江只顾着疼没顾上她,阿初踉踉跄跄朝外跑去,撞上门口的人,被那人一把护在身后。

梁江怒斥着追上去:“你给我站住!贱人!”话音未落,他被人一脚踢开,摔倒在地。

玄风满脸阴翳地站在门口,在这一刻梁江甚至感受到了他身上浓郁到实质化的杀气。

紫菘站在一步开外,也对这样的玄风感到心悸。她看着玄乎护在阿初背上的手,稳了稳心神说:“玄风,这是误会吧,公子可能走错房间了。”

“对对,我误会。我可没对她做什么,我手还被她咬伤了呢!”梁江举起还在不断流血的手掌,仿佛他才是受害者。

玄风冷冷扫了眼他,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瑟瑟发抖的小姑娘,低声问:“没事吧?”

阿初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眼泪却还是忍不住流下来,和她嘴边的血迹混合在一起,被故作坚强的她胡乱擦掉。

玄风的心莫名疼得厉害。

吴钩原本在门外放风,听到梁江惨叫的时候就想跑进来了,只是玄风比他快一步。

他进屋把梁江扶起来,点了灯派人给梁江处理伤口,同时斥责玄风:“为了一个女人,你难道想叛主吗?”

玄风充耳不闻,带着阿初去井边给她打水洗漱。

吴钩简直要气死了,追过去质问:“主人对你恩重如山,你曾发誓要愿为他赴汤蹈火,这些你都忘了吗?”

玄风将水桶从井里拉上来,让阿初先漱口,头也不回地对吴钩说:“我报主人救命之恩,阿初也同样救过我,也是我的恩人。”

“她一个奴婢哪能跟主人比?”吴钩问。

玄风:“恩人就是恩人,没有贵贱之分。”

吴钩一时语塞。

好一会儿后,他压低了声音问:“你真的不想要噬心蛊的解药了吗?这玩意儿发作起来噬心碎骨,生不如死,你不是没体验过。你还想不想活了?”

玄风后退一步,走到吴钩身边反问:“那你难道要我用一个对我有救命之恩的小姑娘来换解药吗?”他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气势不减,心中依旧怒火中烧。

被他幽暗的双眸逼视,吴钩额前落下一滴冷汗,怒哼一声,气冲冲地离开。

阿初还在漱口,明明已经没有血了,她却总觉得不干净。

玄风意识到这件事,上前劝阻:“可以了,牙有没有少?有没有哪里受伤?”

阿初摇摇头,始终低着头没有看他。

阿初是穿着衣服睡的,外衣虽然被梁江撕裂,但两人身上衣服都还在,肯定没发生什么。

玄风估计小姑娘是被吓坏了,宽慰她:“我刚刚是有事走开了,以后我就睡你门口,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别害怕。”

阿初点点头,仍旧没有出声。

紫菘为梁江处理好伤口,朝玄风走来,期待的开口:“玄风……”

玄风厌烦地蹙起眉头。

刚刚紫菘说有要事找他,玄风以为是霍景煊的人靠近了,匆匆前去查看,没想到紫菘把他喊去后山只跟他说了些有的没的。

要不是中途忽感心悸,玄风直觉阿初要出事,再晚来一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紫菘察觉到玄风压着的怒意,转而对阿初道:“你这衣服不能穿了,我借你一身吧。”

玄风也怕她看到这件被撕烂的衣服就想起今晚的恐怖经历,对阿初说:“去换身衣服吧,我在外面给你守着。”

紫菘的屋子在隔壁,她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身紫色外衫,笑盈盈道:“姑娘穿这个一定漂亮。”

“谢谢。”阿初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微微发颤,像是还在害怕。

“玄风那么护着你,不会有事的。”紫菘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把衣服换上后,自己推门出去。

玄风守在门口,脸比今晚的夜还黑。

紫菘歉疚道:“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公子半夜会过去。”

“嗯。”玄风闷闷应了一声,没说什么。

他与这些人认识这么久,多少了解他们。

惊雷憨厚莽撞、吴钩媚主欺下,紫菘则是表里不一。

原先作为队伍中唯一的姑娘,年纪与他大妹妹相似,玄风对紫菘还算照顾,直到有一次他们在街上被小乞丐偷了钱袋。

小乞丐技术低劣,当场就被抓住了。他偷的是紫菘的钱袋,惊雷提议将他送官,紫菘却念叨着他年纪还小,让惊雷放了,还把自己刚买的一袋糖炒栗子给了他。

本来事情到此为止,偏偏玄风在做任务的时候无意间路过小乞丐藏身的破桥洞,发现小乞丐躺在里面中毒身亡。

而他怀里还抱着紫菘当时送的那袋栗子。

桥洞地处偏僻,极少有人过去。玄风找鸽子试了这袋栗子,确认其中有-毒。

他们当时一起吃栗子的人都没事,可见毒是在给小乞丐时才下的。

那是玄风第一次深切意识到“表里不一”这个词。

紫菘是梁王亲信,杀个乞丐不会被治罪。玄风将小乞丐埋了,只当不知道这件事。

紫菘是他们这队人中的医师,同时也是用毒高手。她容貌不错,梁江却不敢动她,就是忌惮她身上神出鬼没的毒-药。

从那时开始玄风便有些防着她,庆幸的是紫菘至少没把这些手段放到自己人身上。

先前说什么让她与阿初互相照应不过是场面话,如今要不是没办法,玄风也不想让阿初借紫菘的衣服。

回头进城,他还紫菘两套衣服就是。

玄风不想跟紫菘争执,紫菘说今晚是巧合,那就是巧合。至于真相如何,他心中有数。

隔壁院中梁江正在发脾气,紫菘说着关心的话,玄风也听不进去,琢磨着该怎么将阿初安全送出。

夜风的簌簌声响中,夹杂着梁江的咒骂摔东西的声响,似是还有马蹄声。

所有马匹都被拴着,怎么会有马蹄声?

玄风意识到不对劲,冲紫菘喊了声“戒备”,立刻去拍身后的门:“阿初,你换好衣服没有?”

她只是换个外衣,按理来说很快的,可却迟迟没出来。

没得到回应,玄风担心她出事,踹门进去,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反倒是另一侧的窗户被打开了。

玄风意识到什么,立刻朝马厩跑去,发现果然少了一匹马,不远处的山道上,阿初小小的身影正颠簸在马背之上。

玄风立刻骑马追上去:“阿初,山里有狼,回来!”

阿初非但没停下,反而狠狠抽了一马鞭,跑得更快。她宁愿被狼吃掉,也不要再呆在那里。

玄风骑术比阿初好,逐渐追上阿初,与她并行:“阿初,你快停下!夜晚看不清路,这么骑马太危险了!”

“你走吧,我没事,我会骑马。”阿初心中对梁江的厌恶甚至盖过了此刻的恐惧。

玄风见劝不住她,决定将马逼停。他伸手去拽阿初的缰绳,谁知手刚伸出去,急促的马蹄声中传来异样的破风声。

玄风大脑尚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做出反应,立刻勒住缰绳。

马匹嘶鸣着抬起前腿,停止向前,一根锋利的羽箭划破夜色,直直钉入一旁的山壁。玄风反应若慢半拍,那根箭就会贯穿他的身子。

马儿受惊,将他从背上颠下。玄风在空中翻了一圈,稳稳落在地上。

阿初担心他出事,停下来回头查看玄风的状况,却听见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阿初,过来。”

是霍景煊!

阿初扭头朝前望去,发现不远处的山道上聚集着不少人。

这些人隐匿在黑暗中,若不仔细辨认,根本看不出。他们手中有火把或灯笼,但都没有点,看样子是悄悄上山。

而手持弓箭站在最前面的人,赫然就是霍景煊。

阿初下意识骑马往他那里走了两步。

“别过去。”玄风出声阻止,上前想要拦住阿初,羽箭蹭一声落在他脚前,将他逼退。

霍景煊神色阴沉地看着他,从箭囊中取出第三根箭对准玄风,同时对阿初说:“别怕,朕护着你,过来。”

玄风无法上前,只得压低了声音对阿初说:“他已经怀疑你的身份,昨日在牢中让你抽我就是试探。别过去送死。”

风将声音传到霍景煊耳边,他冷冷反问:“若跟着你安全,阿初又怎么会半夜出逃?”

玄风语塞,狠狠剜了眼霍景煊,对阿初说:“我保证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阿初,跟我回去,哥哥保护你。”

“哥哥”两个触动了阿初,她望着玄风与盛嘉奕如出一辙的面容,淡粉的唇被咬得发白,好一会儿后,才鼓足勇气道:“你不是我哥哥。”

玄风立刻说:“咱们回去就结拜。”

阿初摇摇头,声音满是失落与难过:“我哥哥已经死了,是我幼稚地不愿意承认。你不是我哥哥,哪怕你们长得一模一样,你都不是。”

“那你告诉我你哥哥是什么样的,我努力做一个好哥哥行吗?”玄风好脾气地问。

“死了就是死了,他不会再回来了。谢谢你一路上的照顾,你快走吧。”阿初见玄风没走,想了又想,低声道,“我哥哥的马叫玄风。”她说完扭头直冲霍景煊奔去,玄风却愣在了原地。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梁王时的情形,吴钩说是梁王救了他全家,问他是否愿意当牛做马报答梁王。

他说愿意。

梁王笑着说,既然如此,那便赏他个新名字,叫玄风。

因为这个名字,所以才着重跟他强调“当牛做马”吗?

玄风心底涌起一个荒诞的猜测,望着阿初的背影,好似通过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总是叽叽喳喳围着他喊哥哥。

他许久未犯的头疾又有发作的趋势,玄风头痛欲裂。他捂住太阳穴后退一步,看到黑暗中霍景煊将阿初抱下马后,冷声吩咐:“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