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阵亡前给阿初写信时,也曾提过到自己黑了很多。
不止是外貌,连很多细节都对上了,着实让阿初揪心。
看四周没有外人,阿初道:“你,把衣服脱了。”
玄风错愕地看她。
见阿初的确是这个意思,玄风愈发困惑。他忍着疼痛慢慢从地上撑起身子,让自己靠着墙角的稻草堆坐起来,故意痞痞地问:“没看过男人的身子吗?”
他顶着和哥哥一样的脸,阿初本想乖乖回答没有,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他语气不对。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低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借故道:“我这里有药,你处理下伤口吧。”
玄风的伤口在胸前,盛嘉奕那里有一个类似于蝴蝶的胎记,阿初想在他处理伤口的时候确认这一点。
“这是上好的金疮药。”阿初的小手穿过牢房的铁栅栏,将药瓶放在门口。
玄风奇怪地看着她,没有动弹:“为什么要给我送药?”
阿初故作任性地说:“我想送就送。”
玄风不说对人心洞若观火,但看这丫头应该没有恶意,试探性地喊她:“阿初?”
他记得刚刚霍景煊和侍卫都是这么喊她的。
阿初面露喜色,脱口而出:“你还记得我?”
哥哥战死的时候她才七岁,阿初很怕眼前这人还是哥哥,却因为八年过去而认不出她了。
她的反应让玄风狐疑,推测这丫头可能是把他错认成别人了。
虽然不知道这丫头的身份,但霍景煊对她与众不同,或许能利用她逃出去。
他有死的觉悟,但若是能活下去则更好。
“嗯。”玄风点头,还冲阿初笑了一下。
望着那和哥哥一模一样的笑容,阿初心底虽还有些疑虑,但欣喜更多。
如果能找到哥哥,她就可以和哥哥一起去扬州,不用担心孤身一人上路有危险了。
保险起见,阿初问:“那你说我乳名叫什么?”
玄风心说他哪知道,叫“阿初”还不够吗,难道还能叫初初?
小丫头显然对自己还有怀疑,但为了能逃出去,玄风也想不出别的名字,只能随便试试:“初初。”
阿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居然真的知道!
“哥哥,真的是你吗?”小姑娘又是惊奇又是欢喜,小脸贴到铁栅栏上,恨不得钻进来。
玄风惊讶,他竟然猜对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到“初初”这两个字的,就好像自然而然就想起来了,可他明明今天第一次见到这丫头。
这丫头跟自己妹妹的年纪差不多大,玄风总觉得有些怪异,却又说不上具体是什么。
霍景煊竟然愿意为了阿初而退兵,玄风好奇这丫头的身份:“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初正要告诉他,但又想起哥哥已经死了一事。
阿初心里很复杂,她一边觉得爹爹和姐姐不可能认不出哥哥,哥哥肯定已经死了,眼前这个人不是盛嘉奕。
另一边,阿初又觉得当时送回来的遗体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容貌。她一直觉得那不是哥哥,爹爹和姐姐也可能是在悲痛之余没能认出来。若是这样,眼前这个人的确可能是逃过一劫的哥哥。
可哥哥如果还活着,为什么这些年一直都不回来找他们呢?
冷静下来后,阿初没有对眼前这人放下戒心,而是反问他:“哥哥怎么会来刺杀陛下?”
玄风眼中闪过一道冷意:“霍景煊倒行逆施,死有余辜。”
这段时间阿初一直在霍景煊身边偷听政务,觉得霍景煊推行的许多新政都非常好。而且,京城附近的难民和乞丐都有了安生之地,女子还能出来学医读书,这些都是最直观的体现。
“我觉得他做得挺好的。”阿初小声说。
“那是你被骗了。”玄风琢磨着该怎么骗阿初放自己出去。
牢房钥匙由侍卫贴身携带,也不知道这丫头能不能帮他弄来。
他正想着,听到门口传来动静,隐约夹杂着什么“陛下”之类的词语。
阿初脸色微变,想要躲起来,可根本无处可藏。她没办法,将药瓶藏入靠墙的草堆中,冲玄风眨了下眼,随后狠狠用马鞭抽了铁栅栏一下,怒气冲冲道:“让你行刺陛下!打死都便宜你了!”
霍景煊进来时,就看到小丫头气势汹汹地在抽铁栅栏。
“咱们阿初真有心。”霍景煊只当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走了过去。
阿初像是才注意到他似的,连忙行礼,气呼呼地说:“奴婢来帮陛下教训这个刺客。”
霍景煊扶起她,打量着牢房内的人说:“隔得这样远,真是辛苦阿初了。开门,让阿初进去抽人。”
侍卫上前打开牢门,霍景煊先一步进去,薛城随后。见阿初没跟进来,霍景煊回头看她,“阿初?”
阿初硬着头皮走进去。
霍景煊抬起下巴指了指地上的人,示意她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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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 阿初小声说:“陛下,他伤得好严重,万一我把他抽死了怎么办?那岂不是查不出幕后之人了?”
霍景煊:“死就死了,无妨。”
阿初觉得霍景煊是故意的,有点想抽他。
正在这时,玄风嗤笑一声,对霍景煊说:“这小丫头细胳膊细腿的能有多大力气?霍景煊你自己没手么?不会自己抽?”
薛城怒斥:“大胆——”
他还没说完,就被玄风不耐烦地打断:“死太监闭嘴。”
薛城气得想抽他。
霍景煊冷眼看着玄风,虽然是一模一样的脸,但他不是盛嘉奕。
盛嘉奕的遗体是他亲自送去盛相府的,盛泰和盛晚晴都确认无误,只有七岁的阿初觉得那不是盛嘉奕。
盛嘉奕当时整张脸都毁了,身上伤口无数,一个七岁的孩子认不出来实属正常。
眼前这人如果是盛嘉奕,不可能认不出阿初,更不可能劫持阿初。
霍景煊垂眸看向身旁的小姑娘,这丫头注定要空欢喜一场了。
阿初担心霍景煊一怒之下直接将人杀了,板着脸质问玄风:“是谁派你行刺陛下?你若老实交代,陛下兴许还能饶你狗命!”
“狗皇帝我想杀就杀。”玄风满脸厌恶,与先前的温和截然不同。
阿初努力为他找出路。现在霍景煊最大的劲敌只有南边的霍长风和位于辽东的梁王,若是提霍长风,有可能牵扯上自己。阿初只能提梁王:“是不是梁王派你来的?”
八年前镇守辽东的梁王公然反叛,盛嘉奕就死在平叛之中。
玄风靠在稻草堆上,漫不经心地说:“你说是谁就是谁,我还说是你派我行刺的。”
“你别胡说!”阿初反驳,猜到他这么说是在帮自己。
她偷偷去看霍景煊的神色,暗自祈祷霍景煊没见过盛嘉奕。
霍景煊神色如常,并不看出任何神情。察觉到阿初的眼神,只是淡淡道:“走吧。”
他转身离开,阿初担忧地看向玄风。
玄风没有看她,躺在稻草堆上闭眼假寐。
阿初低下头去,跟着霍景煊走出牢房,听见薛城吩咐人严加看管。
她想了想,小声问霍景煊:“陛下打算怎么处置他?”
审讯的手段有很多,若审不出来,杀就杀了。反正想杀他的人那么多,不差这一个。
然而想到这人的脸,霍景煊道:“且关两日,看看有无同伙前来救人。”
这说明至少这几天他是安全的。
阿初在心里松了口气,琢磨等明天霍景煊不在的时候,她再过来一趟看看胎记。
然而这个念头还没转完,阿初听见霍景煊吩咐:“你以后别来这里。”
阿初不满:“为什么?我还想给陛下报仇呢!”
霍景煊不想她被假盛嘉奕诱惑,但也不好明说。
薛城解释道:“万一他的同伙过来,姑娘再被挟持可就不一定有今天这么好运了。”
阿初想起玄风挟持她时说的第一句话不会伤害她,心想这应该还是她哥哥,或许只是第一眼没认出她,才会挟持她。
霍景煊将阿初送回去,才回到自己寝宫。
四周没有外人,薛城道:“看样子真的不是盛公子,只是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这也是霍景煊想不通的地方。
“先盯着阿初,别让她叫人骗了。”霍景煊吩咐。
薛城应声,又问:“这次的幕后主使真的是霍长风吗?”
刺客是从围场那边翻山越岭而来,不止玄风一人。只是其余刺客都在围攻之下被杀,只有玄风一人武功强悍强闯了出去。
死掉的刺客都是生面孔,夜行衣都是普通料子所制。唯独玄风的夜行衣是扬州行宫特供的丝绸,极其符合相府大公子的地位。
八年前霍长风母子诬陷霍景煊克扣军粮,隐瞒战报,最后导致盛嘉奕及一众将士无辜枉死。
霍景煊因此被贬为庶人、逐出京城,曾经与盛晚晴的婚约也解除了。
如果这次再看到盛嘉奕与他身上的特供丝绸,八成会让霍景煊笃定刺客就是盛嘉奕,是霍长风想杀他。继而怀疑八年前是盛泰与霍长风母子联手做局害他,盛嘉奕压根儿没死。
可对方棋差一着,没算到阿初在他这里。
盛嘉奕与阿初的兄妹感情极好,哪怕第一眼没认出阿初,在侍卫隔着门喊阿初的时候,听到她的名字多少也该有所警觉。
可这名刺客毫无反应,就像从未见过阿初。
阿初的存在让霍景煊确认了这人不是盛嘉奕,甚至还进一步确定这次的幕后主使也不是霍长风。
那么主谋十有八-九就是梁王。
梁王在辽东、霍长风在扬州,霍景煊腹背受敌。
但因为霍景煊实力足够强悍,霍长风不敢与他正面对抗,梁王也在第一时间与他交为友邦,才能维持现在三足鼎立的局面。
但三方心里都清楚,唯有吞下另外两方,才能高枕无忧。
他们之间早晚会有一战,梁王和霍长风之间隔着一整个北方,暂时打不起来,就都希望霍景煊与其中一方打起来,另一方好坐收渔翁之利。
这次用酷似盛嘉奕的面容和他身上的特供丝绸诬陷霍长风,可比直接往刺客身上放一块南边的令牌高明多了。
可他有福星阿初。
想到小丫头离开牢房时的不舍与担忧,霍景煊按着眉骨道:“先别动那刺客,去查清楚他的来历,让阿初死心了再说。”
“奴才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