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初刚被霍景煊试探过,一听这话就应激了:“陛下文成武德、勤勉为政、励精图治、恩泽天下……”
黎昭连忙打断她:“不用夸这么多,就说喜不喜欢。”
这简直是送分题,阿初坚定道:“陛下是主子,奴婢非常敬仰陛下。”
黎昭不知道她是没懂,还是不好意思承认。他心底已经在打退堂鼓,但那一点点不甘心又驱使他一定要知道一个答案:“我是说男女之情,你和陛下……”
阿初的小心脏早就被这题锻炼过,听见黎昭关心的是这个,她竟然还松了口气:“您误会了,陛下与奴婢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霍景煊不会喜欢她这个逆党之女,她也不会喜欢霍景煊这种罚她画画、差点把她赏人的坏人。
黎昭以为自己听到这个答案会很高兴,但第一反应居然是怀疑。
阿初在这事上被问得有经验了,看黎昭不怎么相信,索性破罐破摔,压低了声音告诉他:“奴婢第一次被调来含章殿的时候,被误会是来侍寝的。人都按规矩送到龙床上了,陛下看见是奴婢,扭头就走了。”
黎昭错愕。
“所以我只是个奴婢。”阿初觉得自己这样说,应该能够让黎昭彻底放弃自己了。
本朝对女子虽不似前朝那般严苛,但又有几个男人能接受自己的妻子在婚前睡过另一个男人的床?
可偏偏黎昭是其中之一。
只是睡个床有什么关系?
他最落魄的时候还睡过狗窝呢。
阿初又不是宫妃,霍景煊不喜欢她正好。
黎昭的心情大起大落之后,再次斗志昂扬。
阿初现在不喜欢他不要紧,他努力让阿初喜欢上自己就是。
等到时候两情相悦了,他再风风光光把阿初迎娶进门。
“谢谢将军,但奴婢真的配不上。将军今日应该是有要是与陛下商议吧?奴婢就不耽搁您了。”阿初冲黎昭福了福身,打算告辞。
黎昭的手动了动,挽留的话停在嘴边,还是没能说出来。
阿初走出两步,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薛城,快步过去:“薛公公,我想领点作画的东西。”
先前虽然给她安排了一套文房四宝,但作画需要的东西更多,得再去领一些。
“好,姑娘随奴才来。”薛城示意阿初去库房,趁她转身之时递给黎昭一个到此为止的眼神。
等到薛城将东西送去阿初的厢房,回来找霍景煊复命的时候,他看到黎昭还站在原地。
薛城咋舌:“将军不会一直站在这里没动吧?”
“嗯。”黎昭说。
薛城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事强求不来,你这又是何必?”
“我刚刚想了下,陛下既然不喜欢阿初,那我还是能喜欢她的。”黎昭说。
有些事薛城不好明说,只能再次提醒:“昨晚阿初喝醉,是陛下抱她回宫的。”
“以前我喝醉的时候,也是陛下扛回家的,难道这就能说明陛下想娶我?”黎昭问。
薛城:“……这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不都是喝醉了吗?”黎昭反问。
薛城不忍心看他就此沉沦,只能把话说得更明白:“阿初姑娘是女子,男女授受不亲。”
“那难道放任阿初不管?任由她一个喝醉的小姑娘在外面,不怕她被人欺负吗?是人干的事吗?”黎昭越问越理直气壮。
乍一听这话还挺有道理,薛城愣了片刻,才反驳道:“那也能让侍卫送回来。”
“被侍卫抱了,若对方以此跟人炫耀,阿初一个姑娘家还活不活了?当时在场全是男子,只有陛下抱她回来是最合适的。”说完黎昭还有些埋怨薛城,“昨日你就不能换个人来支开我么?你去背阿初也好呀。”
薛城:“……”
他就是在现场,他也不敢背。
薛城决定不跟黎昭争论这些,而是问:“那你什么时候见咱们陛下跟一个女子这么亲密过?”
“这不叫亲密,这是陛下对身边人的爱护。陛下身边从前没女子,即使他想爱护奴婢也没机会。阿初只不过是正好撞上而已。换了别人,陛下也一样会照顾的。”黎昭理直气壮到了极点。
薛城都不知道这些话是黎昭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他:“显明,你清醒点。”
“我清醒得很。今日就不去给陛下请安了,阿初在宫中,还麻烦你多照顾着些。”黎昭拍了拍薛城的肩,委以重任后大步离开。
薛城无语凝噎,怎么就劝不住呢?
……
阿初并不知道黎昭还没放弃她,坐在自己的屋子里望着桌上新领来的材料出神。
一个月之内也不知道能不能想出办法逃走,若是能,这幅画她就不用画了。
刚刚在御书房听见即将秋猎,若是她能求到一起去,是不是就有办法逃走了?
可她又该怎么去扬州呢?
扬州城那么大,她还没打听到爹爹的具体地址,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到家人。
姐姐和霍长风所在的行宫应该好找一些,但因为目前南北对峙,行宫周围守卫森严,有陌生人靠近格杀勿论。
阿初可不想死得那么冤枉。
她愁得要命,也没了作画的心情,打算过两日再画。反正以她的功力,慢一些七八天也能画出来。
昨日喝多了酒,阿初有些不舒服,下午便没再硬撑着去霍景煊身边,而是在重新琢磨该怎么出逃。
晚上阿初感觉小肚子的不舒服越来越严重,也不知道是不是吹了凉风,她便早早歇下了。
第二日下午,霍景煊一直到与几名大臣商议完国事还没见阿初过来偷听,有些奇怪。
“阿初今日在忙什么?”霍景煊问。
薛城推测:“今儿个一整天都没见到阿初姑娘,或许是在作画?”
霍景煊不觉得阿初会这么听话,这丫头看着乖巧,却有自己的小心思。
她昨儿个答应画仿品时就不情不愿的,现在偷听政务对她来说才是重中之重。无论刮风下雨,每日下午这个点阿初都来,今天不会因为作画就不来。
霍景煊心里忽然有点不踏实,起身道:“去看看。”
两人才走到厢房院门口,就听到珍珠在拍门:“阿初,你总得吃饭呀。你开门,把饭拿进去好不好?”
“我不饿,我不吃了,你吃吧。”阿初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像是才哭过。
霍景煊皱眉走过去:“怎么了?”
珍珠被吓了一跳,连忙转身给他行礼:“奴婢也不知道,去小厨房看见阿初姑娘的早膳和午膳都没动,特地过来看看。”
阿初的吃食与霍景煊的一致,最开始是珍珠给她送过来。后来阿初看珍珠事情多,小厨房又不远,就自己去拿了。
珍珠刚刚去小厨房让人准备点心,发现阿初的吃食没拿,担心她出事,急忙拎着食盒过来。
谁知道阿初一直不愿意开门,还说自己不饿。
从昨日到现在阿初一直在宫里,应该不可能出事,霍景煊沉声道:“阿初,开门。”
“陛下您去忙吧,奴婢没事,真的没事。”说到后面阿初下意识吸了吸鼻子,像是在哭。
霍景煊迈上台阶,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隐隐闻到了血腥味。
“她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出过门?”霍景煊问。
珍珠担忧道:“奴婢不知道,但今日的确没见过阿初姑娘。”
霍景煊眉头紧蹙,说时迟那时快,他忽然踹开了面前的门。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屋内传来,霍景煊脸色大变,立刻冲进去。
墙角散落着染血的衣裤,阿初抱着被子抱膝蜷缩在床上,一双桃花眼红肿如核桃,不知道哭了多久。
霍景煊的心在这一瞬间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捏住了,疼得厉害:“发生什么事了?”明明非常着急,但询问之时,他还是下意识放软了语气。
阿初胆怯地望着他,听到薛城在吩咐人请太医,还看到珍珠在看地上染血的亵裤,知道瞒不下去了。
她抽噎了一下,难过地跟霍景煊说:“我要死掉惹……”
“哪里不舒服?”霍景煊想起屋内的血腥味,愈发担忧,“还是哪里受伤了?”
阿初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小脑袋,苍白的小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珠,叫人看了格外心疼。
然而面对霍景煊的疑问,她只是摇头。
“没事,你告诉我。”霍景煊耐着性子哄她。
阿初摇头摇得更厉害了,甚至还低低哭了起来。
霍景煊想起中秋那晚阿初说有人追杀她:“阿初,有事就跟我说。你现在很安全。”
阿初低下头去,将身子缩得更紧。
“哪里不舒服?”霍景煊问。
阿初欲言又止,最后只轻轻说了三个字:“肚子疼。”
“那先让太医给你诊脉。”霍景煊越是靠近阿初,血腥味越重,忍不住问,“你哪里受伤流血了?”
阿初的小表情一下子更加委屈:“不要看太医。”
霍景煊有些拿她没办法,要不是怕吓着阿初,他甚至都想去拽开阿初身上的被子。
反倒是珍珠看了会儿,隐隐猜到什么,小声问:“阿初,你是不是那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