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南手一颤, 正对老太太的双眸倏地低了下去：“不知道。”
老太太遗憾地叹了一声：“这孩子，保密得够深的，上次你俩回家, 我瞧着他还蛮愿意和你说话, 原以为你能知道点。”
姜溯性子冷, 脾气也硬, 不想说的事没人能从他嘴里撬出, 老太太旁敲侧击地问了好几次，都被孙子一句不用她管糊弄过去，心里干着急没办法, 这会儿见夏昭南回来，就想到从她这入口。
夏昭南紧紧抿着唇，不敢抬头, 低垂的长睫投下一片浓郁的阴影。
老太太喝口茶, 又随意聊了些其他，催婚到夏昭南身上：“你呢？有看中的人了吗？你们那什么圈子奶奶也不懂, 但遇着合适的, 该谈就谈，女孩子, 过了二十五就不好嫁了。”
荒谬至极的催婚理由，可夏昭南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她甚至连正常的前半句问题都回答不上来。
紧紧盯着地面，很轻地“嗯”了一声。
“人老了, 就爱想这些，希望一群孩子热热闹闹地围在自己身前，多好。”老太太眉目舒展，“小尧还小，等他结婚不知道我这老骨头还撑不撑得住, 我现在就指着小溯，赶紧儿成家，让我抱一个大胖重孙，还有你，也别让家里等太着急了，虽说你不是我们夏家的亲骨肉，但好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和亲生的一样，别嫌奶奶管你管得太多。”
夏昭南连续多日因为偷来的欢喜而得意忘形的大脑被这句话彻底浇醒，是最近姜溯替她遮风挡雨后的风平浪静给了她所有阻碍都不存在的错觉，教她真以为自己和哥哥之间可以一直一直这样过下去。
夏昭南一颗从未离开深渊的心，被迎面当头的棒喝顷刻吊得离地狱更近。
“我前段时间还让你妈买了点纯棉的布料，做了点小衣服，春天的夏天的都有，还有虎头鞋，等过段时间新疆的新棉花成熟，我再做几床小褥子，这样等小溯的孩子出生，就什么都有，不用再着急忙慌地赶着做。”老太太说到这，高兴得皱纹簇成一朵花，“顺利的话，今年结婚，明年生孩子，属小鸡，男孩这个属相很好，结婚的日子我也看过了，今年下半年不少好日子，现在就差他赶紧儿把人给我带回来。”
“带回来什么？”
夏昭南从浑浑噩噩的失神中骤然清醒。
回过头，看到男人从门外进来，深黑的眸光劈开她周遭沉闷的空气，眼底是只有她一人读得懂的温柔。
夏昭南心惊肉跳地避开他眼。
怕被奶奶看出来。
“当然是带回来我的孙媳妇儿。”老太太没想到姜溯会这会儿回家，欣喜，迈着小脚起身，抓住姜溯的手仔细打量，“又瘦了，比上次回来时还瘦。”
老人看自家孩子的眼神永远自带瘦身滤镜，收到夏昭南回家的微信、连消息都没顾上回就赶回来的姜溯懒散地敷衍了一声，等老太太坐下，转身倒水，借着自己身高的掩护，快而温柔地轻轻摸了下夏昭南的头。
夏昭南被他当着家人冒险安抚自己的亲昵动作吓得心脏又一颤。
求饶看他，表示自己没事儿。
“和您说了，我的事儿不用管。”姜溯坐下来，“带回来给您看也是走个过场，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
老太太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睨他：“怕奶奶挑毛病？”
“没毛病可挑。”姜溯护人护得紧，“我喜欢的就是最好的，没人比得上她，您要真有意见，我也不会听。”
老太太知道姜溯脾气倔，以为他是怕自己挑刺儿提前打预防针，笑道：“好好好，只要你把人带回来，让奶奶早点抱上重孙，奶奶保证没那么多规矩。”
姜溯不动声色地看眼一直低着头的姑娘，没接话茬，陪老太太又坐了一会儿，借口上厕所。
夏昭南魂不守舍地喝完水，也出去。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院子蒙着影影绰绰的斑驳，顾雅丽在厨房炒菜，四周安静，没看到姜溯，夏昭南心神不宁地去洗手间，若即若离的喧嚣在她身后汇入虫鸣。
里面没开灯，她不确定姜溯是否还在，正要敲门，如水的月光照出里面影子，紧接将她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夏昭南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满脑子都是怕被人发现的胆战心惊，好在她哥只是抱了她一下，就松开手，轻轻掰过她脸。
“难受了？”姜溯借着月光看姑娘，见她眼圈有些红，瞬间明白，心疼地摸摸她，“以后我们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