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野听到异响, 回头间只见一个车轱辘滚到了马脚边,心中一惊。
“绵舒!”
官道道路平坦,车马行走的快, 马车本就被做松了螺钉, 哪里禁得起马儿这般跑,时下过了一炷香, 钉子彻底松落,车轮便彻底坏了, 马车没了支撑不平稳,整个儿坍塌倾倒了下去。
马匹受惊吓发出惨烈的嘶鸣声, 扯着缰绳往前头疯跑, 车夫被拽到了地上连滚了两圈。
王青野赶忙扯停了马,一跃从马上跳下,连忙去驯发狂的马。
“快拦住马, 扶着马车!”
南平候叫停了队伍, 急奔过去一把拽住摇晃跌宕的马车,几个人合力下才把马驯服稳住了马车。
马一路拖拽着马车跑了冗长一段路, 四处跌撞损毁了不少,马车方才停下, 车帘口腾的一声便滚出来了两个身影。
“绵舒。”王青野赶忙前去扶起地上的少年:“怎么样?有没有伤着?”
马车木制而成, 颠簸之中里头根本坐不稳, 绵舒头手均遭了撞击, 浑身如同散架了一般,许是被晃晕了头,好一会儿都答不出话来。
“我没事。”
王青野见人身上并未流血和明显的伤口,稍微松下了一口气,俯身将人抱了起来。南平候也已经将景枳扶了起来, 景枳手上蹭掉了些皮,所幸都没有重伤。
南平候扶着景枳,眼见景枳自己磕碰了不少,心思却不在自己身上,眼睛还关切的瞧着王青野怀里的绵舒,他心中既觉得绵舒和王青野的关系有些别扭怪异,又为景枳并不心疼自己而不愉:“侯府的马车不坐,偏生要跑去挤,时下可是好了。”
景枳知道南平候是担心自己,道:“虚惊一场,无事。”
南平候喟叹了一句:“找大夫来给两位郎君瞧瞧,先到侯府的马车上去。”
王青野把绵舒送到了侯府的车马上,等着大夫的功夫里,他到方才的事发地转了一圈。
“可有什么不对之处?”
王青野摊开手心,里头是几颗从地上捡到的钉子:“这马车制好并不久,钉子好端端的如何会脱落。”
南平候拧紧眉头:“你近来可有得罪过什么人?”
王青野没答话,得罪人这种事,明里的还好说,暗里的便不知道了,无凭无据的也没办法随意猜测。
“马夫呢?”
“方才从马车上摔了下来,本侯一并叫大夫看了看。”
王青野应了声,本想去问马夫话,转眼瞧见了地上的车轱辘,他蹲下查看了几眼,钉子都对得上,但不知是路上掉落了几颗还是如何,还有两个孔不见钉子。
他对比了钉孔后,又见车轱辘上缠了几缕四线,像是袖子上扯下来的,他将丝线捋了下来,线是常见的深蓝色,他抬头四下看了一眼,周遭都是侯府的人,小厮中就有两个穿的是此色彩的布。
“如何?”
王青野把丝线给南平候看了一眼:“许是有人动了手脚。”
南平候拾起丝线左右瞧了瞧:“这丝线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恐怕想要凭此找到人并不容易,不过却也能断定是人有意为之,许是惊慌之际不小心挂在车轱辘上的。”
“今日在六清观的时候有段时间没有人守着马车,极有可能是那时被动了手脚。我想着那时人来人往,也便没放在心上,不料竟然遭此祸端。”
“草民再去问问车夫,看是否有异样。”
*
“前头为何堵了好些车马?在做什么呢!”
曾沿在马车里头吃喝了一阵,掀了帘子见前面的马车迟迟不动,颇有些不耐烦。
“少爷,小的方才跑上前去打探道好像是侯爷的车马出了问题,马儿受了惊吓把轿子都掀翻了,侯爷的近身侍从从轿子里滚了出来,不晓得伤势如何。”
曾沿蹙起眉头:“侯府的车马如何会出问题,侯爷历来是看重他的那个近侍,可别重伤了,到时候侯爷把马球会给取消了。”
立在轿子旁的小厮心虚道:“少爷,不会是.......”
曾沿斜了小厮一眼:“你耳朵聋了不成,说的是侯府的马车,跟那小子有什么干系,都不是一个方向。”
“你那袖子是怎么回事?”
小厮下意识抓住了破了的袖子,怯微道:“方才不小心被钉子扯烂了。”
“蠢里蠢气,等到了马场的庄子赶紧给换下来,别丢了曾家的脸面。”
“是。”
前头打扫拾整了破损的马车后,为免惊了后头的小姐权贵,整顿车马继续走。
王青野坐在马车里守着绵舒:“大夫说只是些皮外伤,别担心,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到马场庄子了,到时候我好好给你瞧瞧,再用药酒擦擦身体,要不了多久就好了。”
绵舒摇摇头:“我没事,倒是方才景枳护着我伤到了,他也是倒霉,原本自家车马做的好好的,结果来我这儿触了霉头。”
王青野将人揽到了怀里,顺了顺背,安抚道:“我定然会找出做手脚的人,你先靠在我身上睡会儿。”
绵舒趴到王青野腿上:“我的吃食都没事吧?”
王青野失笑:“碎了两个瓶装的薯片,其余都还好好的。”
绵舒心疼道:“一定要把歹人给抓住,实在是太过分了!”
“好好。”
队伍如约到了马场外的广平庄,众所周知此庄子是南平候收下的产业,每年就是负责接待出城来打马球作乐的权贵,轻车熟路的引着人安排进了各处房间。
许是景枳有意安排,王青野和绵舒分到的住处是个叫清水居的院子,虽有些偏僻,但很是安静。
屋里还有个大池子,取的是活水,绵舒心有余悸,进屋试了试水后,清凉舒适,遣散了下人剥了衣服便溜进了池子里,顿时忘了方才在路上的不快。
王青野挨着把屋里的屏风都搬到了池子前,将池子给层层挡住,如此人鱼便可在里头自由玩水了。
“这池子不错,等回了霞城也在屋里建一个。我原本给你留的荷花池塘在屋外,今下觉着在屋内弄个池子好像也不错。”
“霞城家里的那哪里是池塘,分明就是湖了。”
绵舒翘起尾巴撩起了一串水珠,溅了一半在王青野身上:“你要不要下来陪我玩会儿?”
王青野蹲在池子边,拉过绵舒的手,不过半个多时辰,白皙的手腕和肩背处已经隐隐透出了淤青,之前的暗伤还是显露了出来。小鱼崽皮肉冷白,淤青伤痕比寻常人都要明显许多,看的人眉心不展:“我先去找大夫拿药酒给你擦擦伤口,免得晚上睡觉疼,你在里头好生待着,我不在屋子别把尾巴动来动去。”
“嗯,我沉到池底休息一会儿,等你回来再出来。”
“好。”
王青野合上了门,又在窗口处朝屋子里看了几眼,见保密性很强,这才放心的去找大夫。
原本是可以找景枳安排的,但是侯府张罗了马球会,来的人又多,想必需要忙的事情很多,再者景枳也受了伤,也便不麻烦他了。
出门有小厮引路,王青野穿过九转长廊,进了一处假山花园。
“郎君,庄子有些大,房舍院子也众多,原本小的便可给您取来东西,但带您识一次路也好,只怕庄子里人多,小的忙碌起来招待不周,要是您待会儿想去马场上打马球,小的没能及时来给您引路,您也寻得到路出去。”
“费心了,我正有此意。”
话音刚落,王青野便听到了个熟悉的蛮纵声:“这院子景色倒是不错,只可惜离侯爷的屋子也忒远了些,如何好走动。”
“少爷宽心,待会儿打马球夜里篝火烤肉,少爷还怕没机会同侯爷亲近吗?时下好好休整一二换上衣服,马球场上也好大展身手。”
曾沿被吹捧的乐呵呵的,不痛不痒的在小厮屁股上踹了一脚:“让你做事儿不见得这般能干,嘴巴子倒是伶俐的很。本少爷方才不是叫你赶紧去把你那破衣裳给换了吗,快去换了来伺候。”
“是,小的这就去。”
王青野透过掩映的满院海棠枝瞥见了门口的曾沿,竟没想到这人也来了庄子,他正想瞧瞧与他谈话的侍从,可惜却被假山给挡住了。
他眉心一动,喊住带路的小厮:“此次前来的小姐少爷都各自带了使女小厮,这些人都住在何处?”
“都是跟着自家主子,院子里有小屋,专门给主子的贴身侍从使用的,也便各位主子夜里好使唤人,就跟自家府邸是一样的。”
王青野应了一声,去取了药回屋后发现景枳竟然过来了,正在池子边陪绵舒。
“方才你也受伤了,如何还亲自过来?”
“我给殿下拿药过来,不曾想郎君竟亲自去拿了,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小厮便好,是可信之人。”
王青野点点头,道:“方才我出去路过前头的院子,碰见了个人。”
景枳眉头微动,想了想道:“御史中丞家的曾少爷?此人颇为纨绔,在京中名声也并不好,不知方才可是冒犯郎君了?”
“那个泼皮也在!”绵舒愤愤道:“何止是冒犯!他先前在铺子里闹事被赶了出去,心怀怨恨找了人来教训王青野,好在我们身手好,被打跑了。”
“竟然还有这种事!殿下为何不早些告知,景枳也好保护殿下。”
“没事,左右也没伤着。”
景枳看向王青野:“郎君可是觉得今日之事有不妥之处,与曾沿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