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重山梦(4)

清溪并没有搭理他,身影向前一窜,倏忽脱离了他的视线。

符瑾自嘲地笑了笑。

一簇火苗突然舔上衣摆。

和咒术关联的火来势汹汹,丝毫不畏惧空气中弥漫的水气,舔尽靴袜衣摆,便开始吞噬血肉。最先烧得干焦爆裂的是皮肤,再是其内的肌肉,血管没来得及流出一滴血,就烧灼成了蜷曲的黑线。

皮肉烧焦的臭味渐渐蔓延开,符瑾听着水珠从头顶滴落的声音,在烧灼的剧痛中忽然寻到了久违的安宁。

当世咒术阵法第一人将阻击清溪的任务交给他,仅剩的那只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宽厚温实的热量中,那个人用托孤般既欣慰又忧伤的语气说:“有些话说来矫情,却忍不住不说啊……抗击天魔,何等大事,子瑜,偌大的太玄宗,平庸粗陋者众,有勇有谋者寡,放眼望去,我能信任的人,竟只寥寥几个……”

在他身上下的咒却极尽恶毒,若是不依言照做,便会烈火灼身,清醒着被活生生烧死。

符瑾并不挣扎,默然点头。

那时他在想什么呢?是在心里讥讽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是想着该如何和道君说最后的遗言?

……记不得了。

什么都记不得了。

记忆如雾影云烟般消散,清晰起来的竟是上太玄宗之前的那些时光。

也曾打马过街,也曾章台折柳,除却在诗书上的熟稔,符瑾的少年时光过得便如任何一个贵族子弟,遗留有自成一套体系的腐朽风流,芙蓉帐中碧纱帘下,耳鬓厮磨间总爱说些稀里糊涂的混账话。

情浓时他也不能免俗:“若我辜负你……”

未央从来不听,或者捂住他的嘴,假装生气地横眉竖目不许他继续,或者衔着葡萄堵住口舌,索性卷着他滚进万丈红尘里,一同咬破爆得出甜蜜浆液的果肉。

符瑾取出那只贴身携带的荷包。火已烧到了腰部,这一摸,手背上新添一道烧伤。

他看着荷包上薄青的天宇与展翅欲飞的鸿鹄,喃喃补足不曾说出口的誓言:“……便让我在临水处,取水不得,被火活生生烧死。”

烈焰汹涌而上,顷刻烧尽这具躯体,白骨携着满身的火轰然倒地,指骨断裂,荷包触及火,“噗”地烧出一捧淡粉色的香气,像是那名动天下的歌伎驻足,披帛上携带的芬芳。

作者有话要说: 死亡人数喜加一,嘿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