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万象天开的时候。
万象天内时节逆转, 外边酷暑难耐,树上的知了都热得叫唤不响亮,里边却可比三冬, 夹雪的白毛风稀里哗啦地乱刮,割在脸上仿佛上刑。
两个身影潜行在白毛风里,浑如两只头咬着尾连缀的小老鼠, 嗅到十几里开外的油肉气味,不远万里地紧紧跟着。
前边两人似是停了下来, 萧瑞明猛地刹住步子, 直起腰, 一臂拦住慕令仪:“行了,他们停下了。我们也歇歇。”
四面空旷, 只有呜咽的劲风和粗糙的雪粒,慕令仪两颊被刮得通红, 心说歇个屁,心里将萧瑞明从头到脚痛骂一遍, 面上却做出谨小慎微的模样,怯怯地问:“我们停在这里, 不会被发现吗?”
萧瑞明暗骂妇人拖泥带水尽是麻烦, 冷冰冰抛出一句“不会”, 念及慕令仪尚有用处, 强行使语气温和一些:“秘境内探查的本事大多施展不出来,何况还有这个。”
慕令仪扫过萧瑞明从领下拽出的法器, 点头:“那我们也不能就这么白白跟着……表兄, 你之后有什么安排?”
萧瑞明一眼瞪过去。
“我、我不是……”慕令仪一个哆嗦,低下头,显出极瑟缩的模样, 两只脚尖在裙下互相踩着,“表兄,呜……”后边已有了哭腔,没吐出几个字,眼泪先下来,冻成细小的冰珠凝在眼睫上。
萧瑞明更为厌烦,从袖中取出一支精巧至极的毒箭,从箭头到箭羽,横亘不过一只手掌,若非箭头淬着剧毒的幽紫色,简直像个孩童放在床头的玩具或是收藏品。
“这个。”萧瑞明只给慕令仪看了一眼,“这毒入血,穿肠烂肚,不消多久,便能从里到外烂成一具空壳。”
“……你要毒死他?”
“不。”萧瑞明说,“我留着那具壳子有用。”
慕令仪猛打了个寒颤。
一具烂得仅剩外皮的躯壳,落在修士手中,也只有锤炼成傀儡一个用处,萧瑞明竟阴毒至此,不仅要叶青时死得极尽痛苦,还要将他的尸体炼制成毒傀儡供他肆意驱使一辈子。
她忍不住问:“这么做,你不怕……道君报复吗?”
“大天魔可醒过一次了,她这次运气好,下次还能运气这么好?恐怕忙着应付大天魔,坐稳这个道君的位置,自己都焦头烂额,哪有空替叶青时寻仇?”萧瑞明冷笑,“万象天里妖兽、陷阱数不胜数,随便布置一个,能交代过去便是。”
他瞥过神色晦暗不明的慕令仪,“更何况,我们如今这样,还有别的路可选?”
确实没有。
仙门大比当日,清溪大闹太玄宗,没多久就传遍了五宗十二派,被当众扇成猪头且抽了灵骨的萧瑞明首当其冲地成了诸仙门的谴责对象,连一贯和稀泥的老好人少明君都闭了山门,婉转而不失礼貌地劝他快滚。
百里妍在清溪手里吃过失了块沉海陨铁的大亏,唯恐和道君再有半分牵扯,连夜牵头,与族中各位长老商议,萧瑞明尚未回天京,一纸将他逐出族中的通告先到他手中。
萧瑞明岂肯受这等奇耻大辱,发狂似地乱咬,将慕令仪也咬了出来。
两人好一顿互相攀咬拉扯,最后两败俱伤,两人都从宗族中除名,成了无名无姓的散修,正因如此,才敢闯入众仙门纷纷退避的万象天。
而慕令仪功夫修得十分稀松,被赶出去后只能倚仗残有一臂灵骨的萧瑞明,做小伏低,事事顺从,即使萧瑞明在雪原上支起帐篷,大喇喇要她进帐服侍,她也只能忍着恶心,做出一副娇羞的模样进去。
萧瑞明视她如可随意拿捏的玩物,毫无温存,肆意折磨作罢,翻身躺到一旁,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