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吴钩月(6)

屋外小院,坟茔新搭,木刻的坟牌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

回太微山那日正值除夕,瀛玉是株天生地养饮风啜露的梨树,拿捏不准清溪和叶青时是否会回来,什么都没准备,乍见清溪回来,连忙上前迎接。

嘴上却比着犯贱似地嘲笑:“哟,下山逛了这么久,没把你那好徒弟捞回来?”

清溪心里压着事,没心思和他打嘴辩论,挥挥手:“随他去。有水吗?我喝一碗。”

瀛玉眼皮一跳,匆忙敛起嬉皮笑脸,迎清溪进屋,倒了碗冷茶递过去:“我掂量不准你会不会回来,没备年货,只有早上剩的一碗茶,你看着喝吧。”

他看着清溪仰头一气喝完,“这一趟你到底去哪儿了?”

“走之前不是和你说了么?大渊献啊。”清溪放下碗,沉声说,“大渊献的‘井’,似乎被人动过了。”

“开什么玩笑?!”瀛玉脱口而出,“大天魔还在东边镇着呢,除了七百年前动弹过一次,一直安分到现在。那些‘井’有什么用,谁会去动,就算开了又怎么样,难不成能从里边掏出一缕魔气来?”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大天魔的使从出自魔域,所以我师父在魔域十二城内打井画阵,用以镇压当地的魔气,以免源源不断滋生出新的魔兽。但已经一千年没有过魔气了,就是几口枯井,动它干什么?”清溪屈指按压紧皱的眉心,“可上边的封印确实有动过的痕迹,且不止一处,也不止一时。我试着追踪,追踪不到;问师偃,师偃也说不曾察觉有人出入。”

“若是师偃自己……”

“不可能。历代师偃只知道打铁,哪有这闲工夫。”清溪念出这一任师偃的名姓,“更何况南书,这辈子只做打铁这一件事,续命全靠别人送来的丹药灵草,先不说我一只手就能掐死她,她哪来的本事动封印?”

瀛玉沉吟:“那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凉拌。”清溪说,“若真有那样一个潜藏在暗处的人,绝不会只盯着大渊献一处薅羊毛,我打算去其他地方看看。周游一圈,至少要花三四年,太微山就交给你了。”

“最好你别回来了。”瀛玉心里绷得越紧,嘴上越没把门,“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让师偃给你换块主铁吗,那给我看看?我在太微山一千年,还没见过再铸的神兵呢。”

“惯的你,什么都想看。”清溪反手取剑,指尖碰上微凉的剑柄,忽然清醒过来,手腕一转,重重一掌掴在瀛玉肩上,“看什么看,瞎看别人老婆,你要不要脸啊。”

瀛玉响亮地“呸”了一声,翻给她一对白眼,身形散去,回梨树去了。

本该趁着除夕的一场团圆不欢而散,清溪闭眼笑了笑,抓过桌旁未开封的小酒坛,向外扬声:“我拿一坛酒,你想喝就从你脚底下挖新的吧!”

“从你爹坟头上挖!”梨树暴躁地晃落满枝梨花。

清溪哈哈大笑,拎着酒坛一路向东,越过罡风设成的结界,笑意才渐渐凝结,最终被风吹散,消失不见。

她纵身一跃,穿过层层阵法,降落到冻结的冰层上。

两侧山壁内嵌藏法器,彼此勾连成交错重叠的阵法,被清溪那一跃激活,像是一重重扣在头顶的透明罩子,自上挡住漫天飞雪,向下泼洒淡蓝色的光粒。

大天魔上半身冻在冰泉内,鳞上结满冰棱,周遭冰面光亮如镜,倒映出神色肃穆的女孩。

清溪盘腿在冰面上坐下,打开泥封,也不说话,兀自仰头一口口喝酒。

若忽略时地,单看她一人,任谁都不会觉得道君是对着毕生仇敌,倒像是对着旧友……或者旧友的坟头。

一坛饮毕,清溪拎着酒坛起身,脸颊微红,缓步走近沉睡的巨蛇。

然后狠狠一脚踹在了他颈上。

作者有话要说: 清溪:甲做坏事,甲一拳,大天魔一拳;乙做坏事,乙一拳,大天魔一拳;丙做坏事,丙一拳,大天魔一拳……

下章跳个时间轴。评论区终于有人发现青崽是个m了,鸽心甚慰(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