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时听见身后悄然接近的脚步声, 缓缓回头。
白雾里站着那个似陌生似熟悉的男人,一身布衣,剑带环绕胸前, 自肩前绷到另一侧腋下。
叶青时第三次发问:“你是谁?”
“我是你的心魔。”男人回答如一。
叶青时不语,低头从大木盆里捞出被罩,默默绞干晾到绳上。
白日渐升, 山头上的雾渐渐淡去,从一抓一把到只剩下极淡的一层水汽, 朦朦胧胧地挂在草木之间。
远处遥遥走来个人影, 是吸足了晨起日精的瀛玉, 他心情大好,见叶青时杵在门口, 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看他, 再看看晾衣绳上晃晃悠悠的床单被罩。
“怎么一大早地拆洗这个?”瀛玉难得体贴一回,“才卯时, 还早呢,回去再睡会儿吧。”
叶青时犹未回神, 盯着被罩上交错的棉线, 木愣愣地没回答。
“发什么呆呢?”瀛玉奇了, 伸手推推他, 玩笑道,“呆成这样, 想女人啦?”
“……我没有!”
叶青时猛地惊醒, 少年稚气未脱,透白的脸迅速涨红,眼皮上都染了薄薄一层, 一打眼还以为是哭红的。
瀛玉反倒有点不好意思,好像欺负了这少年似的,随口找补:“气什么呀,我的意思是……”
叶青时咬牙切齿:“我说了我没有!”
他一扭头,转身往西南方向跑去,连盆都不要了,留在地上和孤零零的瀛玉一起吹冷风。
瀛玉傻了。
真身是棵梨树,胡乱捏了个人身,他既不知男女也不通情爱,自然不知自己效仿话本随口开的一句玩笑,对情窦初开纠结万分的少年郎来说有多扎心。
瀛玉只觉得叶青时发疯,听完清溪讲的昨夜事,把叶青时发疯的原因归结到清溪身上。
“你看看你,怎么当人家师父的,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把好好一个孩子吓成什么样了。”瀛玉简单讲完早晨的遭遇,对着清溪指指点点,“现在好了,人变成惊弓之鸟了,听见一句话就受不了,跑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可是我一句重话也没说啊。”清溪也很委屈,“我就是在当师父,见他过来,顺口和他讲了讲道理而已。”
瀛玉不信:“真的?”
清溪:“当然是真的。”
瀛玉:“真的吗?我不信。”
一通车轱辘话下来,清溪被瀛玉绕得云里雾里,真觉得自己是不是一时上头,无意间说了什么戳碎少年心的重话,一顿早饭吃的坐立不安,最终打包抄走两个馒头,上西南面找叶青时去了。
她怀着侥幸才从日常练剑的西南面找起,没想到真让她找着了,叶青时就在练剑的空地上,束手垂头,不知在想什么。
清溪左站一会儿,右站一会儿,踱来踱去,最终决定从吃的下手。
她从怀里掏出那两个还有些热乎劲的馒头,先轻轻“嗳”了一声,待叶青时下意识抬头看过来,将两个馒头往他面前递了递:“瀛玉说你一大早就起了,且没来吃早饭,这么久了,肚子都快饿瘪了吧?先吃个垫垫?”
叶青时听见“瀛玉”二字就眼皮一跳,哪里还吃得下,摇摇头:“我还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