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愣了一瞬,上下看看丰韵窈窕的女人,再看看那张竭尽全力才能从印象里找到一丝符合之处的脸:“不好意思,这真是……完全看不出来。”
“难怪你看不出来,连我小时候就在一起玩的手帕交,也未必认得出来。”唐恬略有得意,叉腰使力,臂上鼓出一些漂亮而不夸张的肌肉,“我这几年在外跑,跑得整个人壮了不少,路上稀奇古怪洗筋伐髓的丹药也吃了不少,就成现在这模样了。”
“那商队是你的?”
“那不能算,我最多算个领头人吧。”唐恬摆摆手,比七年前更坦诚,“说起来还同你有关,你走了之后,我觉得我不能像以前那样不上道,虽然我没灵骨,做你这样的修仙人是不可能了,但唐家有钱,可以试试做点别的。
“我去找了我爹娘,和他们说了我想跑商,软磨硬泡的,他们也就随我去了。我其实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亏过好几回,后来有幸遇上几个贵人,一点点的也就习惯了,赚了点钱。后来商队里的人越来越多,随来随走,不能算是我雇的,只能说是搭个伴吧。”
唐恬呼出一口过往烟云,“总归跑商就是买进卖出的事,不拘有几个人的。这回在旃蒙城买的都是些草药、矿石,上章城离仙门近,我打算去那儿卖卖看。”
清溪一瞥,无意间看见她衣领下遮不住的一道伤痕,点点头:“辛苦了。”
“都过去了,我这人打不来架,跑得还挺快的。这伤口是之前在大荒落弄的,那地方荒无人烟,人又野蛮,见我们带着东西就想杀人越货……就当吃个教训了。”唐恬啧了一声,抚过领下那道深深的疤痕,“我倒是想起来……没别的意思,就问问你,我那小外甥,时哥儿,今年该有十四岁了吧,他怎么样了?”
“……不算太差。”清溪心虚地遮了遮门,转移话题,“昭阳城如今怎么样了?我这几年都没去过。”
“其实我也没怎么去了,料想还是那样吧,不好不坏。”唐恬略有些低落,牙尖咬了咬唇,“倒有一点……我姐姐没了。”
“什么原因?”
唐恬摇头:“说不清楚。姐姐当时在偏厅里昏迷,请了医师来看,说是惊惧过甚,服些老参就好。于是服了,醒过来人却疯了,医治不好,只好送去了乡下庄子。”
“疯了?”
“嗯。说来惭愧,我不信城主府的话,姐姐去世前不久,我曾偷偷去见过她一面。她那时确实有些癫狂的痕迹……”回想起唐月来那时的疯癫模样,唐恬心有余悸,缓了缓才往下说,“仿若不认识人,见我也不知是谁,只口称怪物……”
她还记得见唐月来的最后一面,往昔端庄雍容的城主夫人披头散发,双手抱胸蜷缩在床边,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像是防备所有人,又像是憎恶所有人。
“是我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如何、我如何……”唐月来喃喃自语,没等唐恬走近听清,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可那就是个怪物!怪物!”
一阵突如其来的嘶吼吓退唐恬,唐月来又蜷缩起来,流着泪喃喃,“遇见那伙匪徒,下人都死了,我见他也中了几刀,脸都被砍伤了……我抱着他,亲自抱着他,血水是烫的,流了我满身,可他一点点冷下去,我的、我的……我亲眼见他没了呼吸……可他没死,他怎么会没死,怎么会没死,他睁眼了,他睁眼了……不是我的……他不是,他不是啊!”
唐恬挑拣了几句学给清溪听,本就是疯狂时的呓语,两人面面相觑一会儿,谁也分析不出什么。
“再之后不久,她就没了。”唐恬说,“现在想想,时哥儿幸好是跟你走了。”
清溪更心虚了,咳了咳:“倒也不是……”
“你就别谦虚啦,你这么厉害,时哥儿跟着你,难道能比在城主府里差?”唐恬一挽清溪的胳膊,有那么一瞬像是当年那个跳脱的女孩,很快又放开,“姐姐没了之后,老太君做主,另嫁过去一个堂亲,有了自己的孩子,哪还会怎么照顾涟姐儿呢。我那时才知道,姐姐和……前姐夫,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感情,婚姻这回事实在是靠不住。只是我有时候也在想,”
她轻轻一叹,“若陶家没倒,我姐姐顺利嫁过去,会不会境况要好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感谢各位支持正版的读者姥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