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终几不可闻轻轻叹气,伸手拂开苏湉颊边的碎发,说:“娘也很高兴有湉湉做我的女儿。”
晚一些的时候,苏湉用得两碗素粥、喝了药。
苏裕也被雪茶请过来踏月居见她。
苏湉勉强靠坐在床头,魏氏未离开,依然在苏湉这里。
因而苏裕进来首先和魏氏问好,继而关心一番自己妹妹的身体。
苏湉指挥雪茶搬来一张玫瑰椅让苏裕床榻旁坐下。
之后,雪茶领着房中的丫鬟们退下,里间只留苏湉、苏裕和魏氏聊正事。
苏湉找自己哥哥过来,自是为着沈姨娘那一桩,而既然爹爹娘亲已经都知道了,也就无须避开。
她单刀直入问苏裕:“哥哥和周通那一日跟着沈姨娘去,发现了什么?”
苏裕便细细和苏湉说起来。
那天,在沈姨娘出门之后,他带人和周通去跟踪沈姨娘,跟到一处破庙。
沈姨娘在偏僻破庙和傅光宗见面。
他们两个人谈及云苓被三皇子所救之事。
且沈姨娘觉得情况不妙,让傅光宗赶紧避一避,别被抓住。
苏裕和周通听闻这些,自要抓人。
傅光宗倒是个谨慎的性子,暗中埋伏了人手,因而他们只抓回来沈姨娘。
苏湉听过苏裕的话,沉默中道:“傅光宗应该会想救她。”
“硬闯侯府虽然不自量力,但他一个山匪,说不定真有那个胆量。”
别庄那次,傅光宗敢找睿王寻仇。
这人胆子不小,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在魏氏看来,如果傅光宗会想救沈姨娘,事情便不难办。侯府的护卫可以外松内紧,引他进来。他若不来侯府,也可以借惩罚沈姨娘、假作派人送沈姨娘去庄子上清修,在路上引他上钩。
但她对苏湉说:“此事,女儿还是别管了。”
“后面的事情,交给爹娘处理,湉湉养好身体要紧。王爷不定哪天便要回京城,见你受伤,该多心疼。”
苏裕附和道:“对,妹妹别管了,交给我们来处理。”
“你把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若是王爷回来,你还卧床不起,我们可没法和王爷交待。”
苏湉听自己娘亲和哥哥提起睿王,脸红了红。
如今在所有人眼里,她和睿王大概是一对恩爱夫妻,感情和睦。
但她没有办法对任何人说。
这几个月和睿王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对现在的她来说,好像是做了一场梦。梦中的场景哪怕记得一清二楚,依旧会叫人觉得不真实,她此时一回想和睿王这几个月的记忆就是差不多的感受。
明明全都记得,却又不像是自己的亲身经历。
那些羞人的话更不知如何说出口的。
睿王现下是不在京城,等他回来,她到底该怎么办呢。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人。
不过,她是得把养好自己的身体放在第一位。
这些日子,她受伤不止一次,几乎比过去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
“那辛苦爹娘和哥哥了。”
苏湉红着脸开口。
聊到这里,药效发作,苏湉逐渐犯困,控不住小小打了个哈欠。
魏氏见状扶她重新躺下休息,交待雪茶仔细照顾苏湉,魏氏和苏裕离开了。
其实事情交给自己的爹娘和哥哥,苏湉没什么不放心。
和王爷的事却没有人能够帮她。
在魏氏和苏裕离开后,苏湉悄悄把枕头底下的放着的信又摸出来看一看。她打开其中一封信,看见一句“卿卿如晤”,已忍不住别开眼。定一定心神,她勉强继续看下去,将一封信仔细看完。
字里行间全都是王爷对她的关心与爱意。
苏湉叹气,她似乎没有资格辜负睿王对她的这份感情。
可她不是真的喜欢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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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湉又想起陈行舟的那本小札。
小札上写着的那些……她和睿王根本没有经历过那些事,全都是她失忆期间,睿王编造的。
想起陈行舟的小札,苏湉越发羞愧。
如果不是她莫名其妙跑去睿王府要睿王娶她,睿王也不必为了让她相信他们感情深厚,不惜做出伪造出一本小札这种有失身份的事。虽然睿王可以不派人上门提亲、可以不娶她,但毕竟因她而起。
连大婚之前,在睿王的书房……也是她主动占睿王的便宜。
她总归是要负更多责任的。
越想越发记起和陈行舟之间许许多多羞人的相处。
缠着要亲要抱都算轻的,一起泡温泉、她帮睿王擦身子、睿王帮她沐浴……
苏湉脸颊滚烫一片,连忙甩开脑海里浮现的这些场景。
她到底怎么会做出这么多羞人举动?
不能再想了。
苏湉悄悄把锦被拉上来,盖住红透的脸。
·
是夜。
已经是后半夜,镇远侯府上下静悄悄的一片,以致小猫的叫声都格外清晰。
小野猫在院墙上闲闲漫步,不时停下来“喵喵”叫上两声。
然而一道黑影忽然翻墙入得府中,小猫受惊中跳下院墙,蹿了出去。
那道黑影在镇远侯府动作迅速移动着,避开夜里巡逻的护卫,直奔后院的方向去。他似无声无息溜到主院、踏月居,分别放过两把火,待火焰熊熊燃烧,有丫鬟发现走水,方去往后院的柴房。
冬日天气干燥,一旦走水,火势向来极凶猛。
看守柴房的人见不知何处起火,担心要出事,确认柴房锁好,匆匆离开。
那道黑影这才走到柴房前。
远处响起吵闹声,他不为所动,抽出背上身上的长刀,刀身寒光闪过,柴房门上的锁应声落地。
这个人,正是傅光宗。
踹开门之后,傅光宗大步走进柴房,见沈姨娘蜷缩在角落,上前去扶她。
一被取走口中塞着的布条,沈姨娘着急道:“你快走,快走。”
“你救不出去我,你赶紧走。”
傅光宗道:“我知道可能有埋伏,但我不能不管你。”
“我不把你救走,他们说不定会要你的命!”
沈姨娘定定看着他:“左右当年你已经抛弃过我一次,再抛弃一次又如何呢?宗哥,你想我原谅你吗?你如果想我原谅你,就去找我的女儿,她不见了,你找到她,照顾好她,我就原谅你。”
傅光宗眉头紧锁。
沈姨娘咬牙,压低声音:“那是你的女儿!”
骤然的一句话使得傅光宗满脸骇然,不知该不该相信。
沈姨娘说:“当年你一走了之,我没有办法,只能赌上一把。”
侯府上下都以为她当初借醉酒爬了侯爷的床,才怀上苏悦,有了个女儿傍身。事实上,苏瀚根本没有碰她,只是两个人衣衫不整躺在床榻上叫人发现,得有个说法,而侯爷和侯夫人都是心软之人。
她卑鄙无耻,利用他们,换来女儿荣华富贵。
但当时的她能有什么办法?那个时候,她也才十七岁,遭遇喜欢的人抛弃,不得不为自己谋算。
“沈玲,你怎么敢?”
柴房门外响起一道愤怒的声音,“你怎能恩将仇报,害得我和夫人感情生隙十数年!”
沈姨娘和傅光宗齐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
柴房门口挤满了人,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是镇远侯苏瀚。
火把的光亮照得柴房也不再昏暗,火光映衬下,苏瀚看起来愈是怒火冲天。
沈姨娘有一瞬间的震惊,继而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