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似乎被打开了一道口。
冷风席卷而入,窗外是白茫茫的天,有些干枯的树叶在楼与楼之间飞舞。
徐听眠压着桌面的手指,摁到骨节泛白。
整个屋内气压瞬间降到了冰点,空调是开着的,还开了27度,纪柠背后一片凉,不禁将脖子往围巾里缩了缩。
徐听眠像是把她刚刚说的那句话,消化了很久很久。
纪柠见他不说话,硬着头皮,破罐子破摔,打算全部摊牌,
“徐听眠,可能是初恋的原因,所以这几个月我们之间发生了很多越矩的事情,我知道我很多时候做事鲁莽,举止间给你造成了很多误会。”
“是我的不对,我给你道歉。”
说着,她还往后退了两步,深深鞠了一躬。
真像个绿茶女表。
纪柠在心里狠狠地咒骂了自己一声,她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举动,肯定很让人恶心很让人反感,宛若一朵盛开的白莲花,你说初恋男友人家还什么都没哔哔呢,自己却先在这儿说三道四。
但如果现在不一刀两断,以后再出现纠缠不清,彼此给彼此之间带来的伤害,或许会更加惨痛。
纪柠弯着腰,像是只丑小鸭,半天没起身。
徐听眠的目光宛若刀片,一刀刀,刮在她的后背。
半晌,徐听眠缓和了好半天情绪,他从桌子右边的抽屉里摸出一根烟,草草点燃,咬在嘴角,吸了半天,点烟的手指肉眼可见地在发抖。
“他是谁。”
徐教授突然硬邦邦地问道。
纪柠不敢抬头去看他,声音蚊子般,小的仿佛只能她自己一个人听得见,
“上次送我回来的那个男孩。”
“就是……你以前的、学生?”徐听眠张开手,在空气中缓缓向外一指。
纪柠“嗯”了声。
空气瞬间又陷入了寂默。
头顶的钟表,分针咔嚓咔嚓走过的声音在耳边慢慢的流淌。
纪柠忽然就觉得,在她与徐听眠之间,缠绕着浓重的悲伤。
这大概是第三次了吧……
她好像,又把他给伤着了。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徐教授手里的那根烟,终于断断续续抽完。
他靠在椅子上,仰着头,目光盯着天花板。
突然再次开口,打破了这压抑而又难过的死寂。
“纪柠,”
“你还记得你之前在张掖,是怎么拒绝我的么?”
“……”
纪柠一下子就回忆起来了——
是的,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徐听眠,你是老师我是学生。】
【我们之间,不该有任何除师生之外的联系的。】
……
“我……”
“所以,你的这个‘师生授受不亲’,还是需要分人的?”徐听眠抬起头,目光直视着纪柠,
嘴角终于拉起长长的讥笑,
手指用力抓住了椅子扶手,
“还是说,‘师生授受不亲’,只不过是个幌子。”
“是你纪柠——再次践踏我徐听眠尊严的借口罢了!”
纪柠听到那扶手下的塑料衔接卡口“咔嚓——”一声崩裂,霎时间,碎掉的塑料片四分五裂,飞射向远处,
叮叮咚咚,砸在了屋内数不清的角落。
纪柠心里一阵酸楚,胸口微微的疼,今天这个场面她想过无数可能,但真到了来面对,还是发现自己有些接受不太了。
“徐听眠,对不起……”
砰——!
有什么东西从桌面上划了出来。
纪柠下意识往后一躲,定神一看,才发现是一摞纯手写的文献翻译。
纸面上的字体她相当熟悉,是她的笔迹。旁边用红笔批注了不少纠错点,前几个月纪柠每次翻译的文献,徐听眠都会认认真真给她改好了,第二天在她来学校前,就给放回她的工位上。
她一直知道徐听眠对待学术相当认真,也理所当然身为老师的他,会给她修改翻译,但这些翻译她二次整理完后,就会随手丢在315,因为觉得已经没什么用了。
没想到,那些自己不要了的翻译、对于徐听眠而说就是一片垃圾的翻译稿,
却被他收集了起来。
还用更暗红色的笔,在她改过的地方,再次进行二次批注。
把那些她反复出现的错误,一点点给标记出来。
纪柠弯下腰,去捡起那些翻译稿,最上方的一张,用荧光笔标注出来日期,
昨天刚写的。
从张掖回来后,两人已经撕破脸,她以为他已经不管她了。
纪柠低着头,将那些翻译稿,悄悄放在了徐听眠面前的桌面上。
徐听眠突然抓起那摞稿子,毫不犹豫扔进了废纸筐。
筐子在地板上剧烈摇晃了好几下。
“对不起……”
似乎除了这三个字,纪柠已经找不出任何可以对眼前这人说出来的话。
然而徐听眠却抬了抬手,
刚刚那股暴戾已经在时间的拉长中,一点一点平息。
他仿佛终于将这件事给消化完毕,男人慢慢地直起了腰,
胳膊肘压在桌子边缘,十指交叉,撑在下巴上。
目光平静而又略带嘲笑地,望向纪柠,
缓缓开口,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