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珩扭头看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回答道:“确实很美。”
拓跋泓淡淡一笑,靠了过去,透过明珩的肩头与他一起看:“这片草原就是塔泽,那座雪山叫苍狼山,是掖揉的圣山。”
明珩喃喃道:“原来这里就是塔泽啊。”
“嗯,”拓跋泓告诉他,“塔泽由掖揉和安陵分而治之,两国人民仅靠一座山隔绝,不过掖揉并不隔绝中原人,因此生活在塔泽以北的中原人不在少数,很多还与我们掖揉人成了婚,定居在了这里,很多生活习性也和中原人无异。你以后若是在王廷待腻了,我便陪你来这里住上些时日。”
明珩收回目光:“你是一国之主,怎么能随便离开王廷。”
拓跋泓笑了笑,道:“你最重要。”
“……”这些日子以来拓跋泓还是第一次说这种话,明珩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转移了话题,“什么时候才能到王廷?”
“快了,骑马的话两日就能到,不过,我们人马太多走不快,以我们的速度大概还要五日。”
明珩了然地点点头,并未露出不悦之色。五日倒也不算久,看看书喝喝茶很快就过去了。
如拓跋泓预测的一样,第五日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王廷。
王廷在整个掖揉的中心,占地广阔,将士官员和仆从加起来有数千人之多。这些人都住在王廷附近的一个个蒙古包里。
大大小小的蒙古包以王帐为圆心依次向外扩散,由里到外依次是王王帐所及后宫妃嫔的住处、群臣商议的议事厅、官员的住所、以及将士与仆从居住的地方。每个蒙古包之间都隔着至少30丈的距离,倒也不会显得逼仄。
队伍刚进入王廷范围,一群穿着掖揉服饰的官员已恭候多时。
拓跋泓从马车上下去,见过了迎接的大臣们便改为骑马,继续往王廷前行。
明珩坐在马车里,听着前方拓跋泓与别人谈话的声音,悄悄掀开了窗帘想看一眼,谁知一探头便与数道目光对上了。
原来不仅是他对这陌生的人和景好奇,那些掖揉的官员也对自家大汗力排众议非要娶过来的未来的王后好奇不已,探究的目光三不五时地往身后的马车上扫。
被数道目光注视,明珩十分不自在,提了提嘴角干笑了几下便躲回了马车里。
那些官员们在明珩躲回马车之后也纷纷收回了视线,相视一望,皆从彼此的眼里读到了相同的意思。
他们其实并不希望自家大汗娶个男人回来,所以在见到这个未来的王后之前,所有人对于这位安陵的六皇子没什么好感,甚至不少还报以敌视的心态。可是,刚才那面惊鸿一瞥,却让不少人产生了动摇。
这个王后别的先不提,那模样可真是不错,比他们掖揉的第一美男子还要好看,也难怪自己大汗如此执着要娶个男人回来。
拓跋泓正在最前头给官员们介绍贺骁以及两位和亲的使臣。身后有几位跑神的官员便拽了拽了一旁左贤王乌蒙的袖子,凑过去悄声问:“那位就是安陵的六皇子?”
乌蒙点点头,一向沉默寡言的他意外多嘴问了一句:“如何?”、
那人迟疑道:“模样倒是不错,不过,不知为人如何。说真的,让一个安陵的男人当掖揉的王后,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乌蒙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这个六皇子和他那几个兄长不一样。”
“是吗?看样子你是彻底被他征服了。”
乌蒙笑而不语。
这时又听拓跋泓朗声道:“命人准备下去,今晚举行婚礼。”
马车里的明珩听到这一句话,手一抖,摔了个杯子,幸好马车底是木头的,杯子没摔碎,只是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声音不重,可拓跋泓耳力惊人,竟然听到了,当下骑着马走了回来,坐在高头大马上掀开帘子,探头关心问:“怎么了?”
明珩掏出手帕擦了擦被溅湿的手,无视了拓跋泓身后一群特意赶过来观赏自己的掖揉大臣们,冷静道:“不小心碰翻了杯子。”
“烫着没?”
“没。”
拓跋泓这才放心,叮嘱了句:“小心点。咱们已经到王廷了,晚上举行婚礼,你先去王帐休息会儿,累的话就睡个觉。”
这些时日以来,明珩也已经习惯了拓跋泓时常冒出的亲昵的关怀,因此并未觉得有什么,倒是身后一群掖揉大臣默契地用一种“这话竟然会从我家大汗嘴里说出来”的震惊模样。
明珩不动声色地将这些大臣的表情看在眼里,微笑着点点头,并未对成亲一事说什么。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 紧接着,拓跋泓就命乌蒙带着明珩先去了王帐里歇息。而拓跋泓则还要安顿安陵来的和亲使臣们。
掖揉人的家就是一个可移动的蒙古包,自然比不上安陵的雕梁画栋来得精致富贵,但住的还算舒适。
其实王廷中是安排了妃嫔们的居所的,就在王帐的附近,但明珩却被直接带到了王帐。
乌蒙安顿好明珩又叫来两个小少年,对明珩道:“殿下,这俩孩子以后就是专门照顾你的,你可以随意使唤。“
乌蒙还有事,很快就走了。王帐中只剩下两个小少年和明珩主仆俩。
两个少年看着也就十五六岁,模样很小,但身材高大壮硕,比小扇子结实不少。两人自从知道以后要伺候新王后就对这位男王后好奇不已,虽然低着头,但时不时就偷偷瞟一眼。
明珩见状无声笑了笑,也并未说什么,问起了两人的名字。
两人是亲兄弟,哥哥叫阿什儿,弟弟叫阿莫儿,名字倒还挺好记。
兄弟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搡了半天才垂着脑袋小声叫了明珩一声王后。
“咳咳咳!”明珩正在喝茶,听到这个惊悚的称谓不负众望地呛去了。小扇子赶忙给他拍背,顺便愤愤地瞪了兄弟俩一眼,没好气道:“我家殿下是男人,如何能叫王后。”
兄弟俩胆子比较小,一下子就犯了难:“那、该叫什么?”
明珩可算缓过气了,淡声命令道:“就暂时随小扇子叫殿下吧。”
兄弟俩从善如流,又改口叫了声殿下。
明珩满意地点点头,又吩咐道:“有热水吗?我想泡个澡。”
“有有有。”兄弟俩连应三声,而后便疾步出了王帐去抬热水了。
明珩在马车上坐了半个月,坐得腰酸背痛,差点都要散架了。好不容易泡上了澡,不由舒服得喟叹了一声。
小扇子拿着块帕子,熟练地开始给他搓背,两个少年便一脸局促地守在一旁,盯着明珩棱角分明的侧脸发呆。看了一会儿,兄弟俩对视一眼,默契地在心里发出感叹——未来的王后可真好看啊。
掖揉人大多高大威猛,由于风吹日晒,面容比较粗糙,即便是女子也多是大气张扬的长相,很少看到五官如同这位这般精致俊美的。
明珩还不知道,此时,他靠着这张脸已经让许多掖揉人改变了对和亲一事的态度。
此时距离晚上不到三个时辰。拓跋泓一句晚上举行婚礼打乱了所有的计划,王廷上下都在忙碌布置婚礼现场。
拓跋泓离开掖揉太久,积了许多事要他处理,因此安顿好安陵的使臣后,他又跟群臣议了会儿事,结束时,天光已经暗下。
拓跋泓一出议事厅,乌蒙便走过来跟他说:“大汗,吉时快到了。”
拓跋泓点点头,转身回了王帐。
王帐里,明珩已经睡醒一觉了,正在三个小厮的伺候下换上喜服。拓跋泓就在这时走了进来,两个掖揉的仆从最先看到,连忙单膝跪地行礼。
拓跋泓随意地摆了摆手,径直走到明珩面前,问:“睡好了?”
“嗯。”明珩点点头,听着帐外热闹的动静问,“仪式是不是快开始了?”
“快了,”拓跋泓替他理了理落在肩上的头发,挥退了下人,凑过去调笑道,“过了今晚,你可就不能反悔了。”
明珩敷衍地勾了勾嘴角,心道,说的好像现在反悔你就会答应似的。
拓跋泓也收起了调笑,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衣领:“等会儿,你跟我一起出去。”
明珩问:“我需要做什么吗?\"
拓跋泓看了他一眼,笑着摇摇头:“你只需跟在我身边就行。掖揉没有你们安陵那套拜天地的形式,不过是宴请亲朋好友,吃过酒就算礼成了。”
这让明珩安慰不少。
帐中烛光晃动,一跳一跳照得鎏金面具愈发耀眼。明珩不适地扭过头,想起自己至今还不知道未来丈夫的长相,不禁问:“你这面具……”难不成成亲后也一直戴着吗?
拓跋泓愣了愣,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问:“我这面具怎么了?\"
明珩选择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我好像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
面具后的那双上挑的眼缓缓弯了下来,拓跋泓问:“你想知道?\"
明珩冷静与他对视:“都要成亲了,难不成你要戴着这张面具与我过一辈子?”
拓跋泓沉默了一瞬才道:“你若是想看,我便让你看。但你看到我长相后吓跑了怎么办?”
明珩想起传闻拓跋泓幼年时毁了容才不得已以面具示人,望着那张红润的薄唇,他摇了摇头,道:“不会的,既然答应了与你成亲,无论你是何模样我都不会走。”
“好,希望你能信守承诺。”拓跋泓抓起他的手抚摸上脸上的面具,认真道,“等举行完婚礼,这张面具便由你亲自摘下。”
不得不说,对于亲手揭下拓跋泓的面具,明珩是心动的。
坊间关于这个神秘男人的传说良多,其中最让大家津津乐道的就是那藏匿于面具之下的真面目。这世间见过拓跋泓真容的人很少,且都是他的心腹,从不会对外宣扬他的长相,因此关于他的长相便冒出了许多真真假假的说法。有人说他是个满面胡须的粗莽汉子,也有传说他眼如铜铃,凶神恶煞。
但明珩觉得,拓跋泓应该不如坊间传闻那么不堪。眼前的男人个子与自己差不多,有着修长挺拔的身姿,优雅矜贵气质流于表面。明珩越是与他深交,越觉得他不该是个粗鲁的莽夫。
好奇心这种事情一旦开了个口子就会越扯越大,明珩只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期待揭下一个男人的面具,看清他的真面目。
夜晚的婚礼上,他与拓跋泓坐在首位,接受掖揉群臣的贺喜,面上保持着矜持得体的优雅微笑,心里却有些心不在焉,视线频频望向身旁的拓跋泓。灼灼目光几乎要把那张鎏金面具烧穿。
正看得入神,一只手掌突然覆上了自己搭在膝头的手背。拓跋泓的掌心和虎口处有一层薄薄的硬茧,摩挲在手背,触感微微发痒,明珩不禁往回收了收。
拓跋泓也没计较,淡淡一笑就松开了手,侧身凑近,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与他说话:“有心事?你已经心不在焉一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