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电话就被接通了。
“喂,是凛吗?”是母亲的声音。
太好了。凛瞬间泄力放松下来,他双手握紧手机深吸一口气说:“您现在在外面吗?”
“现在已经准备坐车回去了,有什么事吗?”
凛的神经瞬间紧绷,他不管不顾地朝手机那头的母亲大喊:“不要上车!往外跑!不要上车——”
“嘭!”
一声巨响后通话中断。
“唔!”一口鲜血止不住从口中涌出,凛一头栽倒在被子上,眼神涣散地昏睡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鼻下的血迹已经干了,他随意地抬手抹了一把,就这一抬手就花光了所有的力气。
好累。
不想动了。
窗外几束远光灯由远及近最后停在楼下,还有急刹车轮胎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凛看向窗外,听着杂乱的脚步从楼下到房门外,然后是破门而入声,最后一群人踢开房门涌入房间。
他听到他们居高临下宣判他的罪行:
“罪人五条凛,谋害双亲及手足,现予以逮捕,带回本家,处以——”
“死刑。”
无所谓了。
·
“你是否承认自己的罪行?”
“……”
“你为何要谋害双亲和手足?是否因为被逐出家族而怀恨在心?”
“……”
“饱受折磨而死还是能留个全尸,你自己选择吧。”
“……”
凛被关在囚室中,没有人对他用刑,因为没有必要。
无论他是哪种回答都难逃一死。
囚室中阴冷湿寒,设下各种禁制封印,向来是囚禁罪恶凶徒的地方,关押一个还不足十三岁的少年来说实在是大材小用。
凛缩在角落里,刘海遮住双眼,身后的墙壁上印着的是渗入砖块的陈旧血迹,用刀都难以刮净。
不知从哪刮来的阴冷风中似乎还带着以前在此处被用刑者的哀嚎,壁角处不时抖动的烛火在墙上映照出张牙舞爪的黑影,吓破胆小者的心神。
好累啊。
凛抱住小腿,下巴抵在膝盖上,这个姿势从被扔进房间以后一直维持到现在。他的双眼失去神采,涣散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血迹还沾在脸上和衣服上,整个人颓废而狼狈。
好累。他把头埋进双臂中,脊背仿佛被折断一般深深地低落下去。
他跑不动了。
不跑了。
·
“确定六眼觉醒术式无下限?”
“是。”
老者的语气中带着惊喜和意外,自言自语道:“果然,近距离面临血亲的死亡能够激发潜能。”那若是亲手手刃血亲……
“怎么?你还打上谁的主意了?”昏暗的走道里只有几盏小小的油灯,来者的面容和声音在阴影中飘忽不定。
老者转过身,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和善道:“不过是物尽其用罢了,若是让六眼手刃凶手报了血仇,解了他的心结,岂不是好事一桩。”
“哪怕他是无辜的?”
“何来无辜一说?”老者背过身去,“只凭那通电话就可以定他的罪。”
如此巧合,老天都在祝他一臂之力。
五条凛必不能活着。
·
凛在囚室被关押了三天,滴水未进也没合过眼,当五条悟破开门把他拉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脱相了。
“……”
要去哪里?凛放弃了思考,被五条悟牵着踉踉跄跄往前走。
一路上有人看到了兄弟俩却不敢拦,转身跑去通知家主和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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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一脸冷色地把他带到了两张黑白色的照片前,凛抬头看了一下就感觉头晕目眩,立时跪倒在牌位前,捂住口鼻撕心裂肺地咳嗽。
“我听见了。”五条悟平静地说,“你让母亲快跑。”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凛头抵在榻榻米上,死死掐住脖子不让自己发出失态的声音。窒息感让血液冲上大脑,他的脸和脖子涨红,苍白的皮肤终于有了点血色。
“……为什么是我。”他哽咽着控诉,“为什么是我啊!”
“你去换衣服。”五条悟早就让人去准备,按照传统,兄弟俩要为父母守灵和出棺。
凛跪伏在地上,木然道:“……不去。”
“你是长子,也是我的兄长。”五条悟伸手拉他却被甩开了。
这是有史以来凛第一次拒绝五条悟。
“……我不去。”凛死死捏住衣角,“我不姓五条了,你们和我没有关系。”
“最讨厌你了。”
五条悟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苍蓝色的双瞳中写满了震惊和疑惑,他张开嘴开合好几次才发出声音:“凛……凛最喜欢我了。”
“你很烦,又讨人厌,正因为你是六眼所有人都拿我和你作比较。”凛将压抑在心头数年的话一吐为快,看着五条悟脸上难过的表情他却没能生出报复的快意之情。
凛不想说这些,但嘴巴仿佛被人控制了一样吐出伤人的话:“如果你不是我的弟弟就好了。”
不是的。
“如果你没有出生就好了。”
不是这样的。
“……我可以当没听见。”五条悟的脸上闪过慌乱的神色,归根结底他只不过是个六七岁又遭变故的孩子,他伸手去抓兄长的衣领。
“你会像他们说得那样杀了我吗?”凛用手挡在身前阻止五条悟的动作,“悟觉醒了术式对吧,如果再受一次刺激的话,也许会变得更强。”
“要是真的能成功,我会选择死在悟的手上。”
五条悟愣了一下,随即显得很愤怒,他怎么能这么想!
“我怎么会杀凛!?你这家伙!给我道歉!”他用力地摇晃手中的衣领,因为身高不够而显得有些滑稽。
“快给我道歉!!”五条悟红着眼睛朝他吼道,“凛是笨蛋!”
自从五条悟能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想法以后就再也没有哭过,这是凛第一次看到悟失态的样子,心中突然一震,他用手抱住
“……对不起。”凛的眼泪落在五条悟的脸上,却不知是为了哪句话道歉,“悟,对不起。”
对不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凛还是出席了第二天的葬礼,原本应该是合身的衣服穿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
众人的目光隐晦地落在两兄弟的身上。
五条悟冷着脸站在兄长身前半步的位置上,小小年纪却已经显露出凌人的气势,加上六眼的威慑力,没有人想在这时候触他的眉头。
而且对凛的后续安排更让人好奇,很多人已经收到消息,是他害死了双亲,这样的罪人还能出现在葬礼上实在是让人吃惊。
消息再灵通些的人甚至知道不久后就会上演一场手足相残的好戏。
繁复的葬礼结束之后,凛被家主叫去谈话,五条悟拉了拉兄长的袖子。
凛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等我一下。”
如果凛所说,没几分钟后他就重新回到五条悟的面前。他和家主达成了一个只有两人知晓的约定。
[照顾好弟弟。你是哥哥,照顾好悟。]
“我要走了,留在这里会死的。”穿着纹付羽织袴的兄长低头俯视他,红色的眼眸没有神采,只留下一片死寂。
五条悟从父母出事之后就有了预感,如今听到这句话只剩下尘埃落定的感觉,他睁大眼睛问:“你去哪里?”
“……随便哪里,没有咒术师的地方。”凛伸出手想要同以往一样抚摸他的头顶,最后却停在半空中,沉默片刻后把手收回。
“可以不走吗?我会变得很强,不会有人再对我们造成威胁。”五条悟抬头看他,眼睛里是与年龄不相称的冷酷和理性。不止是咒术方面,他第一次直观得感受到权力的重要性。
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不会再有人挡在他的面前。
凛平静地拒绝了他,说:“你还是太弱了。”弱者是没有权力提出要求的。
“悟,再见。”
凛在家主的安排下乘上了飞往国外的飞机,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五条凛这个名字从此在五条家成为禁忌,无人再提及,很快消失在纷纷轶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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