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从草屋中走了出来。
在这之前,唐寅一直好奇这谢公子到底是怎样个风雅人物,能让小烛仙这样倾力维护。
但是见了真人,任唐寅想遍了词汇,一时竟然也没想到如何形容。
那面容增减都无义,一切都是浑然天成到最好。
年轻男子眼神柔和,他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略过,每一张面孔在他看来似乎都没什么不同,他给每个人分配了同等的观看时间。
那目光略过小烛仙,略过单明,略过面前众人。
看见小烛仙的泪水,谢文渊的眼神一顿,他微微颔首,但是眼神也没多做停留。
这眼神无关爱恨。
然后谢文渊只是对老婆婆说了一句:“娘,让客人进门吧。”
就转身进了房内。
老婆婆牵着唐寅的手,偷偷对唐寅说:“文渊,这房里的人是单公子,他每个月给我些散碎银两,让我帮他打扫庭院,这个单明啊,他特别抠门儿。”
看着老婆婆十分笃定的眼神。
唐寅:婆婆,你这是又认错人了呀。
屋内还算宽敞,但是陈设非常简单,几桌几凳而已,谢文渊点燃了一炷香,坐在了蒲团上,只给了众人一个背影。
檀香袅袅,一人一身土布衣衫,在一所深山的小屋,唐寅觉得这里比寺庙更有青灯古佛的味道。
待到众人坐定,唐寅扬首问道:“谢文渊,你不怕我们是坏人?”
谢文渊闻言微微侧首,语调还是不急不缓:“阿婆识得你们,你们就是好人,而且我知道你们是为何而来。”
“你们是想知道这青花龙纹笔洗的故事。”
唐寅在椅子上荡着小短腿,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
接着就像是有约在先一样,谢文渊背对着众人,讲起了这桩事情的始终。
且说当年单明因为家境败落,心生恶念,想害死谢文渊,然后再谋夺谢文渊家产。
单明听说清风观的道长郦文景擅长一些见不得人的邪术,于是携带着重金,找到了郦文景,二人在江边的一座酒楼上秘密商议怎样陷害谢文渊。
本来单明和郦文景的计划是:让谢文渊饮下可令人失智的毒酒,再将谢文渊魂魄封印在笔洗之中,埋葬在谢宅的池塘之内,然后单明假意照应谢文渊,再霸占其家产。
谁知那郦文景收了单明的银子后,贪得无厌,巴巴地来找谢文渊,打起了一家货许给两家的如意算盘。
谢文渊听到郦文景言语的那一刻,好像灵魂出窍,有一夜之间尽失所有之感。
沉默了半晌,谢文渊想到自己也并不是一无所有,还不是有家财万贯呢么,金钱这个别人最在意的东西,何不来拿用一下。
谢文渊就付了十倍的银两给郦文景。
唐寅心想:其实这段时日,就是小烛仙所说的谢文渊坐在池塘前发呆的那段时间吧。
谢文渊学问不错,脾气也温和,家中虽然富有,但他从来不曾倨傲。
谢文渊认定单明这个好友,就以单明的感受为重,单明布衣,谢文渊也跟着布衣,单明寒窗,谢文渊跟着舍弃名师,也到寒门书院中就读。
就是这样放低自己,不知道自己越是放低,别人就越是忌妒,对某人从不设防,却在一夜之间知道人性卑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