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件事说出来轻飘飘, 做起来一件比一件为难人。
听到和离之事,葛良俊的面色难看至极。
待听完那归还嫁妆的数额,皮姨娘失控地迸发出一声尖叫:“杀千刀的, 你们是强盗吗,我们哪里有那么多银子。”
葛良俊脸色煞白:“不是我要推脱, 五品官一年俸禄才不到二百两, 我实在没有……”
安逸嗤笑一声:“葛大人,别的不说, 您就瞧瞧你家皮姨娘头上这颗硕大的鸽血红嵌宝钗, 这想着想”
“葛大人既然没银子,不还也行的,”兰珮莹眉目恬静淡然, 缓缓道, “令堂和令岳父这段奇缘,我有心成全,葛大人稍候片刻,我这就去御前陈情,请皇上给令堂和令岳父赐婚。”
葛包氏和皮举人一起哀嚎:“不能啊。”
“要是不成亲, 那不就成了通奸了。”这时候安逸也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本大周律, 念念有词,“我听说,只要犯私通罪的, 都要被当众杖责八十,还要晾臀, 以儆效尤。二位知道什么叫晾臀吗,便是将二位的裤子脱下,再把二位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臀部露在大街晾给大家看。”
葛包氏和皮举人吓得瑟瑟发抖, 快晕过去了。
葛良俊心知今日无路可走了,前几日潘家那个老婆子拿个借条去讨钱的时候,他就该意识到不对才是,现在说这些全都晚了。
他恶狠狠看了皮举人一眼,咬牙道:“别说了,我签。”
他心力交瘁,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葛良俊麻木地在放妻书、归还嫁妆清单,通奸口供上盖了官印,又按上手印,皮姨娘哭着也签了。
安逸眨眨眼,觉得不保险,又让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兰珮莹外,都按上手印,做个见证,最后把这些东西交到了兰珮莹手上。
兰珮莹扫了一眼密密麻麻按着红手印的供词:“我们兰家的姑奶奶今日就要送回来,银两和铺子股份契书,限葛大人十日之内还清,否则的话,我就拿着这些东西去皇上面前告御状去,到时候,不仅你们葛家的脸面,连
着葛大人的官位,恐怕都会……”
葛良俊摇摇欲坠:“你放心,我既然答应还,砸锅卖铁都还。”
来日方长,只要官职还在,熬过这一关就好了,东西可以再慢慢添置。
皮姨娘是掌家的姨娘,知道家底儿,拿出这些东西来,葛家就彻底空了,她想到那些白花花的银子,那铺天盖地的繁华富贵,全都没了,心疼地崩溃了,指着葛包氏大哭:“都怪你,做出这等龌龊事来……咱家怎么见人啊,日子还怎么过啊,十六万两白银啊……”
葛包氏恼羞成怒,这屋里都是她不敢得罪的,只除了皮姨娘:“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贱妾,也敢指着婆母的鼻子骂。”
想到苦心经营了二十年的好日子,全都付之东流,皮姨娘急怒攻心,她坐在地上,拍着大腿,一边大哭一边抑扬顿挫地骂:“你还有脸说我是贱妾,你个为老不尊的老虔婆,我再贱我也知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你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情,你有没有想过老爷,你有没有想过宝根儿,你有没有想过家里的日子,你就是一个扫把星,搅家精……”
皮姨娘恨意滔滔,辱骂的话一股脑儿向外冒,葛包氏被骂的直抖,插不了一句话。
葛良俊震惊地看着骂的口吐白沫地皮姨娘。
跟兰月娘成亲以后,他当了官,他大字不识一个,备受同僚的排挤,连人家说酸诗挤兑他,他都听不出来,兰月娘也只能勉强写自己的名字,每每看见同僚们秀外慧中的家眷,他越来越嫌弃妻子粗鄙不堪。
直到后来有了皮姨娘,她是举人家的小姐,能读书写字,还会吟诗作对,在葛良俊看来,真是才貌双全,人生圆满了。
可如今这面目狰狞撒泼打滚的的女人是谁?眼前这女人,是谁?
他无力再想这些,疲惫至极道:“都住口,滚回家去。”
几个人各怀心思回到葛府,进了花厅,葛良俊把仆人们全打发出去,皮举人腆着老脸道:“姑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就是鬼迷心窍了,看你阿娘守寡守得辛苦
,这才……”
葛良俊终于爆发了,一拳头捶翻了皮举人,冲过去便是拳打脚踢:“谁是你姑爷,你一个妾的爹,也敢跟本大人攀亲戚。”
皮姨娘在明王府被葛良俊两巴掌扇得怕了,看着被打得嗷嗷惨叫的皮举人,也不敢上前去拉,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老爷,老爷,不能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我爹要真死在咱们家里,这事儿就更难办了。”
葛良俊气喘吁吁,又狠踹了皮举人一脚:“你给我滚出去,从今往后不许你再进我葛家的大门。□□官家女眷流放三千里做苦役,你若是心里还有点数,当知道不可出去乱说,否则你这把老骨头别想要了。”
葛包氏着站在旁边看着皮举人被殴打,真是又惊又慌又急又怕。
皮举人被葛良俊叫来的家丁拖出去送走了,她才颤抖着道:“儿子,娘对不起你。”
葛良俊疲惫不堪,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阿娘,现在这些话都别说了,先把眼前这事度过去再说吧,你肚子里那个……,等十日后了结了明王府的事,我会想法子替你打掉的。”
他吩咐皮姨娘:“明王府的人还在外头等着,你把库房钥匙交给阿娘,就去后院把兰氏收拾妥当些,派人送回明王府的人吧,别再给人留把柄了。”
皮姨娘哪敢说不,喏喏地应了,把钥匙掏出来,葛包氏抹抹脸上的泪,接过钥匙,时隔二十年,她重新掌了管家大权,这回是儿子变卖家产为了救她,葛包氏眼泪又哗哗直流。
皮姨娘亲自去后院,给兰月娘擦澡梳头,又在褥疮上厚厚抹了三层药膏,换上里外簇新的衣裳,用门板抬了,交给郑妈妈和安逸。
安逸看见紧紧闭着眼睛昏睡着,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瘦的皮包骨头的兰月娘,肺都要气炸了,她飞起一脚踢在葛府大门外的石头狮子上,疼得龇牙。
“皮姨娘,你给我听好了,十日内,十六万零五百六十两,一文钱都不能少,否则的话,别管我不客气!”
兰月娘被抬回了明王府,王郎中还没走,和董郎中一起给她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