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一家子畜生不如!”
“狗男女,敢叫咱家姑奶奶受这等委屈。”
郑妈妈气得捂着胸口喘,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哎呦娘嘞,可气死我了。”
思阳拿出药渣:“说是姑奶奶糊涂好几年了,每天都吃这个药,要不让董郎中看看这是什么药?”
紫苏跑去叫董郎中了。
巧梅瞪大眼睛:“莫非这药有问题,竟然有这种让人糊涂的药?”
郑妈妈叹气:“后宅里,什么腌臜事没有。”
董郎中很快来了,正好刘茂典也在药房,便跟着来了
。
董郎中仔细检查了药渣:“这药长期用,大约是会糊涂的,但古方上没有记载,我也没有实践过,不敢妄言。”
刘茂典问:“这药可能杀人?”
董郎中摇摇头:“不能,这就是个寻常安神凝气的方子,或许用的日子久些,难免让人浑浑噩噩,只是单凭这药定不了人的罪。”
安逸气愤:“不说这个药的事了,我们去京兆尹衙门告姓葛的宠妾灭妻。”
刘茂典是混过官场的,沉吟了一下:“告应是能告赢,但如果除了宠妾灭妻外没有别的罪状,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顶多礼部出面申斥几句,再严重点,官降一级也就过去了。”
安逸挥着拳头:“这是小事?这能是小事!”
“在大老爷们看来,妇人间的事,可不这就是小事么。”郑妈妈很无奈,“便是告赢了,姑奶奶还是葛家的媳妇,说不定过几个月就从重病变成病逝了。”
紫苏心眼多些:“他还夺妻私产,谋夺姑奶奶的陪嫁铺子。”
郑妈妈:“他是有这打算,这不是还没开始做。”
思阳也想到了,耷拉着眉毛:“就连之前卖房子的事,也是姑奶奶自个儿愿意了的,真是有高人指点啊。”
一直没开口的兰珮莹怒极反笑:“姑爷的手可真干净。”
安逸瞪着眼睛想了半天:“那我们和离!”
紫苏和巧梅一起附和:“对对对,和离,大不了去官府断亲,抬嫁妆!”
郑妈妈道:“和离这种事,只在戏文里见过,真正离成的见几个,况且,大周律法规定了,无论和离还是断亲,必须夫妻双方自己提。咱们本来推断姑奶奶被葛家关起来了,所以造了个假借条,想逼着葛家放人出来,姑奶奶有咱们撑腰,就可以自行提和离。没想到姑奶奶如今已经糊涂了,这个情形她定然是没法提和离了,除非葛良俊主动写放妻书,否则这婚离不成。再说郡主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跑去替出嫁几十年的姑奶奶提和离,传出去人家该怎么说郡主。”
董郎中叹气不已:“这种家务事啊,清官难
断。”
安逸感到很憋屈,她不懂大周的律法,一时间无计可施:“行吧,嫁妆咱们不要了,只要把可怜的姑奶奶救出来就行了。”
思阳小声道:“奴婢有个想法,葛姑爷在工部任职,工部是个肥差,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盯着葛家,好好查一查他,只要让能拿住他一个把柄,咱们就能跟他谈条件。”
刘茂典点点头,赞许地看了思阳一眼:“目前来看,也只能如此了,就怕他是个清官。”
“一个从五品的俸禄能有多少银子。”安逸想了想葛家富丽堂皇的花厅和皮姨娘那日的衣裳首饰,笃定道,“就冲他那位姨娘的吃穿用戴,他绝不可能是个清官。”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半天,沉默了许久的兰珮莹才道:“你们先下去,我有话要跟刘叔单独说。”
屋内只剩下兰珮莹和刘茂典了。
兰珮莹轻声问:“进京的三位王爷,番邦特使们,和各地进京的官员快要离京了吧?”
刘茂典不知她是何意:“如今已经出了十五,应该就在这几日。”
“这年就快过完了,贵人们要离京,外头谋生的人要进来,京城里总是这么闹闹嚷嚷的,最近尤其乱。”
刘茂典看着兰珮莹,一时拿不准她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兰珮莹神情严肃地看着刘茂典:“葛良俊的把柄,三日之内要给我个准话。”
刘茂典正色道:“我一定尽力。”
兰珮莹神色平静:“如果三日之后没查到什么的话,就不用查了。”
刘茂典一愣:“郡主的意思……”
兰珮莹的嗓音略微有些低沉,接下来的话却说的十分从容淡定:“葛姑爷没有把柄,姑奶奶不能和离,那就不必强求了。其实做个寡妇也不错,葛姑爷出殡,娘家人自然要去奔丧,到时候多去些人,把姑奶奶接回来。”
刘茂典闻言吃了一惊,看过去时,小姑娘雪白双手交叉在身前,脊背笔直地站着,那原本柔软慵懒的眼神中凭空多了些许冷傲决绝。
世人看不清,刘茂
典却明白,兰家纵然只剩兰珮莹一个小姑娘还是明白人,也绝不会是任人欺负的小野猫,这样一只在南疆纵横数十年的猛虎,不过是时势弄人,只得在京城暂时蛰伏而已。
他知她并不是开玩笑,立刻慎重地点头:“我明白了,我去安排。”
兰珮莹走了,刘茂典看着小主人瘦削轻薄的背影,一时沈默不语,若是老侯爷还在世,或是王爷夫妇还在世,这般年纪的小姑娘,每日的心事应是衣裳首饰胭脂水粉吧,总之不会面对这些糟心的事。
自从来到京城之后,刘茂典总觉得,小主人身上多出了一些超出年龄的淡然和冷静。
他不禁心生悲凉,对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而言,这份沉稳大气,到底是幸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