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今天,就是栋被树林包裹,看上去形似仓库的小楼。
袴服男子拉开大门:“请进吧,大人们已经等候许久了。”
楼内的空间被无限延展,昏暗的蜡烛只能照见脚下的路,纸拉门围着夏油杰形成一个有缺口的圆,而整个咒术界最有权利的那帮人,就端坐在这些门的后面。
“特级咒术师夏油杰,你对于让一级假象咒灵[钟梦]在近百名普通人面前完全显现这件事情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老者神情藐藐,声音犀利如针,可夏油杰总觉得他们说话,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鸡在尖叫。
“你让一级咒灵混淆了近百名普通人的记忆,你违背了咒术师不得伤害普通人的咒术规定!”
他们不需要夏油杰的解释,只要能单方面给他定罪就够了。
“不让咒灵混乱那些人的记忆,难不成各位大人们终于想把咒术界的存在宣告出去了吗。”
低垂的睫毛隐去紫瞳里的厌恶,夏油杰扬起如沐春风的淡然笑容,他还是那个待人恭敬,辞色温和的特级术师,与他相处的人,谁瞧见了不得夸上一句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伪装已经深入了夏油杰的骨髓之中。
然而那群盘踞在咒术界高位已久,将行就木的老人们却不吃这一套。
“不要为你犯下的错误找理由!”声音来自四面八方,而这次开口的是个女人,“夏油杰,你是准备公然挑衅我们的权威吗?”
“不过就是些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声音似男又似女,“哪怕放着不管他们也会很快忘掉。”
普通人难道就不会思考吗?又不是没有脑子的猪猡。
但夏油杰也懒得解释,反正这群人只不过是想就着这件事敲打他一番罢了,顶多浪费一下午在这里听他们废话。
等说完就能回去了。
高层的人怕死,他们永远只躲在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一个个比下水道的老鼠还见不得光,看似满座的背后不是用术式形成的傀儡,就是用来传输声音的咒具。
烦人的声音像是无孔不入的光,让夏油杰恨不得把这些源头全部掐断。
其实以他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循着背后的踪迹把人弄死,轻而易举,像捏是一只蚂蚁般简单。
可那又怎么样,弄死了这批保守派,难道就没有别人上位了吗?这些嗅觉灵敏的蝇虫一旦尝到了权利的甜味,就谁也不会想要放手。
改革咒术界?他为什么要做那种又多余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他厌恶现状,却也没想着改变,不过是因为现在的他无处可去罢了,咒术界再怎么糟糕,也勉强算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特级咒术师夏油杰,别忘你自己的身份,保护普通人,维持咒术界的安宁,祓除咒灵才是你应该做的。”
“你要看清自己的身份地位,没有我们的赏识,你这个特级便什么都不是!”
纸是洁白的,经过一系列的浆洗和漂白,黏贴在被打磨到没有一丝木刺的门上,可这样也遮不住这些人丑恶的脸庞。
被拉开的一条小缝,夏油杰勉强可以窥见背后人的半分真容。
干枯的手形似鸡骨,身体上布满了深色的老人斑,看上去像结块的肉瘤,眼皮已经完全失去了张力,连带着脸上的皮肤一层层耷拉下来,整个人缩在一起,衣服似乎比人还大。
像颗腐坏发臭的橘子。
晃眼的烛光照着人越发压抑,不同的声音此起彼伏,喋喋不休,宛若夏日的蝉。
石块很小,砸在身上不疼不痒,但是架不住数量众多,夏油杰能感觉到自己逐渐腐烂的灵魂里,散发出熏人的恶臭,引来众多苍蝇的窥视。
影子里的黑暗蠢蠢欲动,却被夏油杰强压了下去。
好恶心,好想吐。
怎么还没结束……
等夏油杰脚步虚浮着从小房子里出来时,已经是两小时以后了,带他来的男子还尽忠职守的站在门口。
喉咙不断滚动,酸水连带着咒灵玉恶心的味道反了上来,夏油杰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方大吐一场,但绝对不是在这里。
手机铃声忽然想起,叮叮当当的,仿佛清泉落下的声音,悠竹摇曳,唤醒了夏油杰浑浊不堪的神志。
他的眼中出现了一道光。
是谁——
[杰最近在干什么?]
[有没有再找到新的好吃的甜品店?]
[还记得上次说要来我家打游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