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这是什么理由啊……”
小少爷用最直白的话语表达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桎梏被打破,往日亲近宜人的笑容不受控制地弯得更深,夏油杰颤抖着双手去捂住脸庞,尽量不去看自己扭曲的表情,笑声从封闭的嘴角漏出。
第一次,他因别人的话而失态。
咚咚,咚咚。
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宛如新年祭典时和烟花同时响起的太鼓,面擀状的鼓棒敲在熟牛皮制成的鼓面上,轰隆雷鸣带着雨露恩泽一起落下。
真是……奇怪的感觉,春雨融化了冬天的寒冰,原本已经死掉的种子却再次苏醒,静等破壳的时机。
想放声大笑,想去看燕子回暖归来。
长期以往被自身束缚在身上的枷锁出现了松动的迹象,溢满四肢百骸的颤抖使得夏油杰忍不住弯下腰去,他像是落入滚水里的虾,连皮肤都泛着滚烫。
平静了一会儿,夏油杰才用手指擦掉眼角渗出的泪水。
“什么叫做因为我是夏油杰,而你是五条悟?”
“哪里不对吗?”
五条悟歪歪脑袋,不明白夏油杰怎么会问出这样奇怪的话。
就像糖是甜的所以是糖,夜里太黑需要开灯,而如今的咒术界太弱,才会有他这个“最强”出生一样。
不都是理所当然的吗?
“因为五条悟是个超级好的名字,所以夏油杰也是个超级棒的名字喽。”
他伸出两根手指,一手画圆一手画方,最后点在一起比成个三角形,把对面的夏油杰完完整整框了进去。
同样从“G”开头到“o”结尾的姓氏,从“S”开头到“u”结尾的名字,他们仿佛是照镜子时看见的另一个自己,在出生时意外散落各方,然后又在此地相遇。
“夏油杰五条悟,五条悟夏油杰,你不觉得我们的名字很般配吗?”
三角形里出了两人相对的眼,听完五条悟的话,夏油杰微微一怔。
这么说起来,确实。
无论是字符音节,还是长短读音,他们两人的姓名都十分般……
“不不不。”夏油杰连忙摇手,“这里再怎么也不能用般配形容吧?”
五条悟视线划过马路对面,穿着白色婚纱的人台,满不在乎的改口:“那就登对?”
哪个都不对吧。
夏油杰无语凝噎,他抬起手指,指导小少爷的错误用词:“这种情况顶多能称得上相似很像,你的形容只能用在恋人或者夫妻的身上,而我们现在连朋友都算不上吧。”
“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呢。”
天鹅羽毛般雪白的睫毛颤了颤,夏油杰抓着自己的手腕,他脉搏跳动的速度比平时还快,五条悟的话往他毫无波澜的情绪里抛进了一大块石头,“咚”的一声,水花四溅,荡起层层波澜,厚实的冰层下开始翻滚起汹涌的漩涡,撞击的声音兴奋地令人振聋发聩。
“明明我在你送出那盒泡芙的时候,就默认你获得五条家大少爷的友谊了呢。”
“那五条家大少爷的友谊还真廉价……”
明明是自嘲的语气,夏油杰却说的很开心。
正好这时服务员推着一辆小餐送来了他们点的东西,两个一看就很苦的巧克力被五条悟推到了夏油杰面前,他自己则拿起一盘粉色的慕斯蛋糕舀了一大勺送进嘴里。
夏油杰戳着绵软的慕斯体,脑海中只剩下缥缈无形的“朋友”两字。
朋友是什么?是人生活中的必须品吗?
对夏油杰来说,朋友就像是路边看见的一朵美丽小花,因为欣赏而心情愉悦,但不会驻足停留。
小时候住的地方附近没有和他同龄的小孩,父母去世后,他开始了忙碌祓除从未停歇的咒术师生活,他不需要可以交流的人类,说话的对象有那些咒灵妖物精怪就足够了。
他活得像一团踽踽独行的孤影。
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自己的朋友?什么样的人才能忍受自己古怪的脾气?
能相信这个人吗?夏油杰问自己。
试试吧……
可他只是个普通人。
万一呢?
心里的对话没有得到答案,可能是因为那只猫,可能是因为那双眼,也可能是因为小少爷他说“夏油杰”是个很好的名字……
默然许久,沙哑的喉咙里吐出几个愉快的音符。
“是啦…我们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