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外聚集了十多个男男女女。他们高声嚷嚷,似乎想闯进疗养院中。一名中年男子把守着大门,不让他们进去。
段非拙和林恩先生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眼神,走近了一些,想听听他们在吵闹什么。
一个女人喊道:“这里不是治疗以太病的疗养院吗?我的家人得了以太病,为什么不允许我们进去?”
其他人纷纷附和:“就是啊!难道你们要见死不救吗?”
“该不会治疗以太病什么的,都是假的吧?”
把守大门的中年男子朝人群按了按手,高声说:“各位女士们,先生们,这里的确是美丽盖亚开设的疗养院,但仅限美丽盖亚的正式成员和他们的家人使用。疗养院不对外人开放,非常抱歉,各位请回吧!”
“我们愿意加入美丽盖亚!”那个女人说,“只要加入了,那我们就是美丽盖亚的会员了,是不是?”
中年男子摇摇头:“抱歉,女士,但已经迟了。首先,加入美丽盖亚需要经过漫长的审核流程,不可能您今天申请,明天就批准您加入。其次,您现在想加入美丽盖亚,不就是因为您的家人患了以太病吗?您是走投无路才想到美丽盖亚碰碰运气的,并非真心认同我们的理念。我不想对您无礼,女士,但以您这样的态度,即使申请加入美丽盖亚,恐怕也无法通过。”
那女人气急败坏:“你们不就是想要钱吗?我有钱!你们要多少钱,我出还不行吗?”
其他人也纷纷叫嚷:“是啊!我们不是会员,多出点儿钱总行了吧?你们难道还要跟钱过不去?”
甚至有人从腰包中掏出几个金镑,塞进那中年男子手中,试图贿赂他。
中年男子一脸冷漠地将金镑丢给行贿者。
“请您不要侮辱我的人格!”他厉声道,“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们美丽盖亚是为了保护这个世界而存在的组织!我们开设疗养院只是为了给会员及其家人行个方便,绝不是为了敛财!就算你们出十倍、百倍的价钱,我也不可能为了你们破坏规矩!”
人群吵吵嚷嚷,几个男人冲出来,揪住中年男子的衣服,想和他动手。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冲突一触即发,疗养院建筑的正门忽然开了,六七名男女匆匆赶过来。他们身穿统一的制服,看来都是疗养院的工作人员。
一见中年男子来了帮手,那几个想动手的人便当即偃旗息鼓了。
那想给自己家人治病的女人见硬闯行不通,干脆打起了感情牌。
“求求你们了,得病的是我母亲,她是位善良虔诚的女人,一辈子正直勤恳,可到老了却得了以太病……”女人潸然泪下,“我愿意出钱,愿意加入美丽盖亚,只要能救我的母亲,我什么都愿意做,求求你们……”
中年男子怜悯地望着她:“我很同情您,女士,但规矩就是规矩。您或许可以试试现在申请加入美丽盖亚,等您正式成为我们的一员,您就可以把令堂送来疗养院了。”
“可是……她已经快不行了呀!就不能先让她住院吗?”
中年男子摇摇头。
女人放声大哭起来。一个看上起像她丈夫的人搀扶着她,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我看这个什么美丽盖亚就是欺世盗名!要是他们真能治好以太病,为什么不肯收容病人呢?我看他们根本治不好,所以才遮遮掩掩!”
中年男子冷笑:“您要是不相信美丽盖亚,何必来求医呢?美丽盖亚会将您的言行谨记在心,您夫人今后若是申请加入,今天发生的一切会成为重要的考核标准。”
女人和她丈夫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其他人见求医无望,也都纷纷垂头丧气地离去。
旁观了这一幕的段非拙和林恩先生面面相觑。
“怎么办?我不是会员,他们不会收下路易莎的!”林恩先生看起来快哭了。
好不容易来到这儿,段非拙可不想打退堂鼓。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们去问问好了。”
说完他疾步走向铁门。
中年男子和其他美丽盖亚的成员见人群做鸟兽散,正准备回去,却又见到一个年轻人朝他们走来。想必又是来求医的。
“先生,您是美丽盖亚的成员吗?”中年男子打量着段非拙问道。
“我不是。”段非拙诚实地说,“我的一位朋友得了以太病,听说你们这儿能治疗,所以我想来问问……”
中年男子抬起手,做出阻止的手势:“抱歉,先生,我们疗养院只向会员及其家人开放。您可以现在就申请……”
林恩先生扑上去,一把抓住中年男子的手。“生病的是我女儿,求求你们开开恩吧!要钱也要,要东西也好,我什么都能给!”
“先生,我很同情您,但是……”
段非拙灵机一动,说:“这位先生是律师,或许可以为你们提供一些法律方面的援助。贵组织的成员常常因为在街头集会而被巡警逮捕,不是吗?我想要是有一位专业律师帮忙,他们的待遇会好上许多。”
中年男子笑了笑:“这提议倒是很吸引人,不过很可惜,先生,美丽盖亚有自己的专职律师。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段非拙气得鼓起了腮帮子。这都不行?这美丽盖亚还真是油盐不进啊!
林恩先生见希望破灭,不禁哀嚎一声,连忙背过身去用手帕捂住脸,不想别人看见-->>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他流泪的样子。看见向来乐天的林恩先生哭成这样,段非拙心里很不好受。
难道只能放弃?
或者现在就申请加入美丽盖亚,没准路易莎能熬到他们通过审核、成为正式成员的时候?
就在段非拙犹豫时,工作人员中的一名女子忽然惊喜地叫了起来。
“哎呀,先生,是您!”
那女子拨开同事,挤到段非拙面前。她身材矮小,比段非拙矮了一个头,看起来有些眼熟,可段非拙不记得在何处见过。
“您不认识我了?”女子发觉段非拙记不起她,忙说,“大约三个星期前,在帕丁顿车站前,我们美丽盖亚举行了一次街头宣讲。当时有很多巡警来抓人,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就是您和另一位先生庇护了我。您不记得了?”
听她这么一说,段非拙陡然想起来了。那是他去帕丁顿车站与叶芝会和、前往裴里拉庄园那天。当时他们的确在车站前撞上了美丽盖亚的集会。一个宣讲的女人因为被巡警追赶,躲到了他们身后。叶芝先生用行李挡住了她,这才让她逃过一劫。
“我想起来了!”段非拙眼睛一亮,“原来是您!抱歉,当时太匆忙了,我都没看清您的相貌……”
林恩先生朝他投来疑惑的眼神,像是在说:还有这事?
女人恭恭敬敬地朝段非拙行了个屈膝礼:“我叫安妮·霍尔,是美丽盖亚的宣讲师。”
段非拙朝她欠身还礼。总觉得他们这组织的宣讲师混得委实有些惨……
安妮·霍尔对她的同事们说:“这位先生是我的恩人,也是我们美丽盖亚的恩人。我看就给他一个机会,让他那位朋友住院吧?”
看守大门的中年男子眉头紧皱:“那不符合规矩。”
“你忘记理事长是怎么教导我们的吗?美丽盖亚绝不忘记他人的恩情。要是我们不能帮助这位先生,还算什么报恩?”
“可是……”
另一个工作人员说:“要不然去请理事长定夺吧。”
“是啊是啊。”其他人附和,“要是理事长不肯收留这位先生的朋友,我们再想别的办法报答这位先生的恩情就是了。”
听到“理事长”这个名号,中年男子也不好说什么了。他打开铁门,朝侧边让开,请段非拙和林恩先生进去。
安妮·霍尔提着裙子走在他们前方:“请进,先生们。你们是美丽盖亚的贵客,请不要拘束。”
段非拙颇感意外,但还是跟上了她的脚步。
林恩先生大喜过望,脸上又漾起了生机。
“孩子,你可从没告诉过我你还和美丽盖亚有来往。”他讶异道。
“那是个意外,我自己都忘了。”段非拙苦笑。
其实当时他并不想帮助安妮·霍尔,起了慈悲之心的是叶芝。段非拙只是顺势为之罢了。
他哪里能想到,当时那样一个小小的善举,到了今天却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
安妮·霍尔带领他们进入疗养院的主楼。建筑内部的装修亦是富丽堂皇。地面打扫得整洁干净,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花香,令人心情愉悦。
林恩先生东张西望,显然对这儿的环境非常满意。说句实话,这里可比医院豪华多了。
他们沿着楼梯拾级而上,来到最高一层。安妮·霍尔敲响了走廊尽头最大的那扇门。
“请进。”门后传来一个清丽的声音。
安妮·霍尔拉开门,一马当先走了进去。
段非拙紧随其后。可一进房间,他险些以为自己瞎了。
房间里漆黑一片,窗户被厚重的窗帘所遮蔽,所有的灯都熄灭了,唯一的光源是从大门处照进的光亮。
但那唯一的光亮也很快消失了。安妮·霍尔关上了门。现在房间中彻底伸手不见五指了。
段非拙的第一个反应是:糟糕,遇上黑店了!
这儿黑灯瞎火的,他又不熟悉地形,要是暗处藏着什么暴徒,只一击就能打翻他和林恩先生。到时候他们俩就任人宰割了!
随着“咔嚓”一声打开开关的声音,房间霎时间亮堂了起来。明晃晃的壁灯照得段非拙眼睛发痛。刚刚他还需要适应黑暗,现在却需要适应光明了。
他听见一声女人的轻笑。
“抱歉,我刚刚正在冥想,所以关了灯。几位的眼睛没事吧?”
段非拙忍着刺痛,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