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看着贺秋渡古怪的神色,感觉有点害怕,“喂,你到底怎么了嘛?”
*
浴室里弥漫着温热水汽,白茫茫地蒸腾浮动。
林杳然抬手抹掉镜子上凝结的水雾,光滑的镜面上赫然映出一个美丽青年的面影。白皙的肌肤被余热染上浅浅的粉,薄红飞上秀致眼尾,整个人既生动又明艳,像上了淡淡的戏妆。
不过,对于镜中的真相,青年本人是完全看不清的,只能费劲地蹙起漂亮的眉,以贫弱的视线去描摹大概的轮廓。
末了,很不满意自己形象似的,林杳然暴躁地哈气模糊掉镜面,打开吹风机开始吹头发。
他的头发垂下来已经长到盖过腰线,湿.漉.漉地贴着清瘦身躯蜿蜒而下,漆黑乌亮,光泽柔润,仿佛某种妖冶的装饰,愈发衬得肩颈背脊莹白皎洁,有种不真实的美感。
“麻烦死了……”他粗暴地捋顺疏散发束,开足风力胡乱吹着。暖热的风熏得脸烧烫,飞扬的发丝糊得满脸发痒,而且又厚又长,每次吹干都要很长时间,简直是天底下最难熬的折磨。
如果能有人天天帮自己洗头吹头发就好了。他无数次这么想过,甚至考虑花重金聘请一位。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这种事情不管怎么想都太奇怪了。
吹到手酸腰疼,林杳然又摸了摸,觉得干得差不多了,这才蹒跚着爬到床上。发烫的脸颊刚贴上柔软沁凉的枕头,瞬间就被降了温,他顺便把手也插.进枕头底下的凉爽之处。
“呼……”林杳然不由发出舒服的喟叹,长发散在包裹严实的纯棉睡衣上,像在窝里团成球的小猫,绒绒的,引得人很想好好薅上一把。
就在他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枕头边的手机“嗡嗡”振动起来。
林杳然不情愿地把手摸索过去,差一点……绷直了还是差一点……啊,烦死了!他捧着腰艰难地坐起来,在身后垫好枕头,这才一把捞过手机。
是贺秋渡发来的消息。
“到家了吗?”
林杳然捏着手机的指尖不由一颤。
啊,忘记了。
还是很刻意的忘记。
“嗯”
对话框跳出“对方正在输入”,好一会儿,那边才又发过来一句“早点休息”。
本来都准备睡了好吗……林杳然又回了个“嗯”。
他看着屏幕暗下去,然后又在彻底暗掉之前按亮。
“谢谢你”
“谢我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谢谢你。”
发出这句道谢后,林杳然陡然轻松起来,算不上畅快愉悦,却也有种卸下重担的感觉。回到家后,他一个人认真思考了很久,自认为很努力地厘清了自己的思绪,还翦除了不应有的麻烦感情。所以,从现在开始,他将彻底认清现实,以正确的心态面对贺秋渡。
在控制感情这件事上,他就算称不上擅长,这些年起码也一直有在努力。
手机又振动了一下。
是华桦,不是贺秋渡。
“老板,李兆刚才通知我,准备安排贺秋渡明天正式录制《低温烫伤》”
林杳然知道华桦还有有半句话没发过来,那就是“你要不要去”。
按照工作惯例,帮贺秋渡这种人气级别的顶流量身打造出道以来的首单,他本人肯定会去的。因为这不仅是他作为创作者在给予歌手支持,更体现出一种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甚至关系到日后的合作……
不对不对,林杳然挥挥手,没有日后,只此最后。
最后一次,给贺秋渡写歌。
林杳然十指深深插.进满头厚密浓长的黑发里,用力向后拢去。顺滑柔软的发丝顺着指缝簌簌滑落,像绽开心事重重的漆黑小浪花。
末了,他一锤手,去,必须去,好歹也是他的乙方,尾款都还没到账呢。
回复完华桦后,林杳然想了想,把贺秋渡的备注改成“尾款开票跟进中”,瞬间更有底气了点。
通散头发,从头到尾梳顺,再结成松松散散的辫子,他拿出妈妈的照片吻了吻,一如既往郑重道了晚安,这才替自己和潘崽盖好被子,乖乖闭眼睡觉。
*
第二天,林杳然很准时地在闹钟声响中起床,没有赖床也没有墨迹,难得以麻利的速度洗脸刷牙藏头发,就像一个讲究效率又勤恳踏实的真正的乙方。
然后,他打开衣橱,挑选今天要穿的格子衬衫。其实,以往他都是随机的,拿到哪件是哪件,但今天,他发现自己竟然有意识在纠结。
因为要去见客户,所以至少得琢磨一下仪表……吗?
林杳然额头一下一下轻撞着柜门,认真地思考。
半晌,他得出结论,应该就是了,看来自己昨天调整心态颇有成效。
最后,他满意地给自己选了一件一看就很有乙方专业意识的灰黑白格子衬衫。
AZURE老师,酷。
*
华桦一边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偷眼观察林杳然。
老板脸上挂着轻飘飘的笑容,好像又变回过去那个什么都不在乎的、像风一样飘忽不定的人。
但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抵达录音棚后没多久,贺秋渡的团队也到了。某人一进来,华桦顿时感觉空气有些微妙地扭曲,本来还很自然地跟相熟的录音师聊天的林杳然,后背明显僵直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小萤:姐给你们助攻真的好累
吹头发的痛,谁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