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隐居记——叁

明窗尘嚼着茯苓糕道:“非也,这大阵十五岁以后才能走,一年也就走两次,算起来并不多,何况人怕高可是天生的,比如翠空师叔,你瞧,他已经快不行啦。”

龙白月乜斜双眼,看明窗尘嘲笑别人,颇不厚道地发问:“你也满十五啦,这天罡阵走得如何?”

明窗尘一口茯苓糕卡在喉咙里,噎得直翻白眼:“呜呜呜…

不许拿这惊悚话题来吓他啦——每次走不了三圈他就吓得掉下阵来,已经被师兄弟们嘲笑到死了。

就在二人说话间,翠空已经掉下天罡阵——他并未落进任何深渊,只是好似悬在半空中一样,悻悻走出阵看其他人继续较量。

这时半空中忽然电闪雷鸣,一声声炸雷在紫眠他们头顶爆响,团团闪电劈落在他们脚边,巴掌宽的小径在滋啦啦的电光里时隐时现,不少人看不清一脚踏空,便败下阵来。

龙白月看得紧张万分,再顾不上与明窗尘说话。

当疾风将翠玄刮下阵后,金色的蛇线开始扭曲,阵中人皆不为所动,只按照天罡路线继续走,若是稍稍对线路不熟的,难免受金线影响,一步踏错便落败。慢慢地阵中只剩下紫眠与翠虚,龙白月心中骄傲,暗暗替紫眠鼓劲,双眸闪亮。

这时阵中金线已消失不见,翠虚与紫眠看上去竟是在空中疾走,只是天罡阵的路线二人早烂熟于心,便是无休止地走下去,也实在胜负难分。

难道他们要比到累倒为止吗?就在龙白月发愁时,却见翠虚忽然伸手向她一指,惊叫道:“龙姑娘,小心!”

龙白月一愣,糊里糊涂地看着紫眠惊惶地望向自己,然后被翠虚一把推下阵去。

“师兄,你又耍诈。”紫眠哭笑不得。

翠虚反倒大言不惭:“当然,你都还俗了,难道还要正经与我论个输赢?无不无聊?下去喝酒吧。”

那厢紫玄真人却感动得老泪纵横,待紫眠走出阵来,便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紫眠啊,你慧根未断,修行还有希望,为何不试试呢?哪怕还俗,修行还是可以继续的。”

“师父,”紫眠为难一笑,仍旧拒绝,“没那个必要,反正丹药医经我都还在研究,没了法力一样生活。”

“怎么没必要,”紫玄真人诱之以利,“你想,就是烧个热水晾件衣服,有了道符也方便许多呀。”

紫眠简直要发噱:“师父,杀鸡焉用牛刀?”

“傻孩子,牛刀好使呀!”

“师父,可道法庄严呀。”

“你太迂腐了,呜呜呜…”

如是痴缠一个月,直到紫眠与龙白月下山那天,紫玄真人仍旧没有说服紫眠。他在山门口望着打定主意要做白丁的徒弟携着爱侣走远,心中无限怅惘。

唉唉唉,真是傻孩子…

他一手培养的鸿鹄从此隐入人间,再也看不见,这是他顺应天命犯下的错,便得这样扼腕遗憾,唉,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紫眠与龙白月下山时正赶上端午祭祀,成群的乡民跳着傩舞,队伍圈得像条团龙。笙箫锣鼓吹打出的舞曲十分好听,龙白月跃跃欲试:“紫眠,我们也跟着跳跳。”

紫眠赧然摇头:“这舞我不会。”

“没关系,简单得很,你看无非就是走走步做几个动作,”龙白月狡黠地媚笑着,花一般灿烂,“你慧根未断,管保学得快…”

阳光太炽烈,黑色的社鸦盘旋在上空,翅影将太阳割成迷离的碎片。紫眠只觉得自己在龙白月的笑意中一闪神,便从此被她拉进了滚滚红尘…

淅淅沥沥的梅雨打落一地乱红,又是花田里的一个清晨,龙白月睡眼惺忪地撑起身子望向窗外,半晌后对沉睡在自己身侧的紫眠抱怨道:“雨还没停,真糟糕,衣服又干不了了…”

“干不了有什么关系,不穿它便是…”紫眠双眼不睁,只懒懒又伸手将龙白月搂在怀里,喃喃道,“嘘,再睡会儿,雨天何必要起床…”

他在浓浓睡意中想着,师父只道法术好,又怎知做家事的乐趣——或者是不做家事的乐趣?

就如此刻,他听着白月浅浅的呼吸,便只觉得人生的良辰美景,不过是细雨蒙蒙,与子同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