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威胁我!”贺凌云头一别。
龙白月心怀鬼胎,忍气吞声道:“就是宰相府那个曹真啦。”
“哦,你说曹宰相的长子啊,”贺凌云正坐起来,“他倒是条汉子,承门荫袭了个五品官,却不是软骨头,半个月前,在早朝上就回绝了皇帝的赐婚呢。后来就称病不朝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们这帮人,因为他父亲的关系,都和他没什么来往的——你问他做什么?认识?”
“没,逛街的时候听说了这么个人。”龙白月转头躲过贺凌云狐疑的目光,心虚地回答。
不料紫眠却开口询问:“听说了他什么?”
龙白月一愣,没想到这个时候紫眠倒会认真起来,只得支支吾吾道:“嗯,听说他和一
个药铺的姑娘相爱了,被宰相关在家里呢,稀奇吧?”
“哦,这样啊,那我也知道了,今天刚听说有个姑娘跪在宰相府门前,被家丁给打回去了。原来是这么回事。”贺凌云恍然大悟地击掌。
“什么?!”龙白月吃惊不小,没察觉打翻了手里的甜酒。李芳奴去宰相府了,天哪,她昨天才告诉她曹真的事情,她还是那样懦弱隐忍,没想到今天就下了这样的决心。
“这曹真是够没用的,竟然连个小家碧玉都摆不平,让人家姑娘找上门来,”贺凌云恶劣地嘿笑,“这下宰相的脸可丢大了。”
“你说什么呢?!”龙白月看不惯贺凌云的嘴脸。
贺凌云表情古怪地瞅着她,龙白月也知道自己失态了,慌忙别开眼。
是的,她放心不下他们。还有谁能比她更了解宰相的毒辣手段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如此,一个李芳奴,足够被挫骨扬灰的。可是,她又能帮他们什么呢?
失眠到四更的龙白月猛地从床褥子上坐起来:“对啊,我怎么早没想到呢!”
宰相能那样对付曹真,为什么李芳奴会安然无恙,按理该是李家受罪才是,一定是曹真没有向宰相确切地说出李芳奴来。完了完了,李芳奴自投罗网,宰相肯定能查到她的底细了。她必须做点什么,不然李芳奴怕是有危险。
龙白月打定主意,就蹑手蹑脚地爬起来,她留神紫眠师徒,看他们都没动静,便自己悄悄地下船。
船是泊在岸边的,她不敢放船板,只得咬咬牙,将长长的披帛结在船舷上,顺着披帛滑下来。
“待会儿可怎么回船上呢?”龙白月伤脑筋地自言自语。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龙白月转身溜出紫眠的府邸,向宰相府跑去。街上宵禁,一个人影也没有,月亮将龙白月的影子拉得很长,白天喧闹的街道此刻寂静得恐怖,偶尔的一声夜枭叫唤,吓得龙白月毛骨悚然。
龙白月快步跑着,软底鞋没有一点声响,她在转过街角的时候,差点迎头撞上一班值夜警的更夫,她慌忙缩身躲进小巷的凹处,更夫从她身边走过,她屏息,宽阔的裙幅忽然被夜风吹得扬起来,吓得她直念佛,似乎佛祖真的保佑她了,更夫转头往她所在的地方看的时候,风向竟然忽然改变,吹得裙幅紧紧贴在她腿上。
值夜的更夫走了,龙白月嘘口气,从巷子里溜出来,往宰相府摸去。
宰相府很大,一溜的围墙,龙白月贴着围墙绕圈,想不出什么办法。
“这围墙,怎么可能翻过去呢。”龙白月无奈地捶捶墙,一低头,竟然看见脚边的狗洞
,“阿弥陀佛!”
老天果然在帮好人啊,她掖掖裙子,闷头就往狗洞里钻,等她从狗洞里爬出来,一抬头,就正见曹真所在的柴房。
龙白月差点放声大笑。
她冷静一下,伸手晃晃柴房门上的锁,就听见柴房里低低地传来曹真的声音:“谁?”
“我,就是昨天给你点心吃的那个,我叫龙白月。”
“你来做什么?”曹真的声音里满是惊喜。
“我来救你啊。”
“门口没有看守的人吗?”
“啊?”龙白月闻言,立刻东张西望,“没有啊,一个人都没有。”
“奇怪了…”曹真纳闷,但立刻声音变得坚定,“那麻烦你赶快!”
“好。”龙白月拔下一根簪子,将簪子尖插进锁眼里拨弄着,“怎么都没反应的,奇怪,宝儿以前是怎么偷我钱的呢?”
拨弄半天,就在龙白月要放弃的时候,咔嗒一声,铜锁应声而开。她惊喜不已,尽量轻轻地推开房门。
她这才算真正看见曹真了,清瘦颀长的身形,简单的茧绸衫子,头发散披着,一身的凌乱。但获得自由的他是神采飞扬的,月光下的双眸灼灼有神,脸上冒了胡茬,薄唇肆无忌惮地咧开,露出整齐的白牙。
“可别笑出声来。”龙白月食指比上嘴唇,她指指一边的狗洞,“委屈你从这里爬出去了。”
“嘿,爹啥时候在这里专门为我开了个狗洞。”曹真又是咧大嘴,二话不说地往外爬。
这“专门”两字逗得龙白月直咬唇,她跟在他身后爬出去,还没起身,就看见曹真头也不回地往李家药铺跑。
“男人都是这样死没良心的!”她忍不住低声诅咒,“你等等我!”
李家药铺黑灯瞎火的,等龙白月气喘吁吁地到达时,月光下曹真已经和李芳奴抱在一起了。龙白月看见他们,只得不吱声地杵在一边。李芳奴白天伤得不轻,手臂还被厚厚的药布包着,不过此刻她光洁的脸上满是幸福,被月亮照着竟显得璀璨动人了。
“见笑了。”曹真总算发现一边的龙白月,羞赧地松开李芳奴,但手仍搂着她,“谢谢你,谢谢你。”
龙白月笑着耸耸肩:“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呢?”
“当然是和她在一起,”曹真温煦的笑落在李芳奴皎洁的脸庞上,惹得她也是一阵笑,“自从那时看见她,我就只想和她在一起。”
“龙姑娘,你知道吗,那时候我还不认识她,我只晓得父亲的粗暴做法会伤害很多人,却不晓得该怎样去面对那些受了伤的人,从小到大,每每有这样的情况,我只能默默地看着那些人捧着自己的伤处号啕大哭,自己明明难过却不知道该怎么做。直到有一天,父亲的马车在街上撞伤了行人,我乘父亲不注意,偷偷掉转马头跑回去看,却发现她已经在街边帮着行人包扎了。她的药,还有她的笑,能救治人心,你信不信?”
龙白月看着曹真认真的眼睛,只能感慨地轻嘘口气,慢慢地她也笑起来:“我信,那么,我们去城门那里找找吧,说不定,还会有个狗洞?”
三个人就此东去,慢慢消失在夜色里。
“真是拙劣的救人过程,要是没有我们,她早死了一百次了。”贺凌云忽然从街角转出来,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
“快走吧,估计我还得再给城墙开个洞呢。”紫眠催促着他,笑笑,反倒在想自己该怎么暗示才能让龙白月知道——其实船舷那里的暗格中放着绳梯?
“你不如再作法把城门锁给打开吧。”贺凌云撇唇冷笑。
“那你能把城门的守卫也收拾掉?”
“快别,我还得收拾掉这拨宰相府的追兵呢。”贺凌云扬扬下巴,指着墙角一堆动弹不得的黑衣人,又将面巾蒙回脸上,“你先去吧…不过,我和你打赌龙白月是有鬼主意和目的的,你得把这件事放心上——龙白月和宰相府,恐怕关系不浅。你能警惕些吗?”
“我知道,”紫眠绷紧了脸,他想了想,最终还是不置可否地掉头离去,“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