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守宫

“呆子,他胡言乱语你还当真啊。”龙白月拍了他脑袋一记,转头冲林舍人凶巴巴地吼,“好好听着,不是他,也不是大人!你家小妾有我标致吗?想来我这里风流,我还不答应呢!有这闲工夫,回家把你夫人看好,顺便记得把门修了,不然我到衙门告掉你求来的官!”

“我最讨厌你们这帮京官了!狗眼看人低的!”林舍人露怯,狠狠放话。众喽啰蠢蠢欲动,想操家伙,被林舍人的眼神勉强制住。

一只小舟嗖嗖滑水而来,停在岸边,好像活的一样,看呆了众人。

“师父要我们上船了。”明窗尘拉着龙白月上小船,凶凶地瞪了岸上人一眼,“不与你们吵,识相的快滚回去。”

小舟不紧不慢地向湖心驶去,就听见岸上又是一片令人难堪的叫骂声。明窗尘捂着耳朵,口里碎碎念:“叫你们识相点滚回去,真当我们好欺负吗?”

话音未落,就见湖上一线潮涌,逼到岸边时变成一道巨浪,砸得众人猝不及防、抱头鼠窜。

龙白月扑哧一笑,这紫眠大人,心眼也不大嘛。

原本龙白月以为林舍人不会善罢甘休,风波或许会一路扩散开去,可奇怪的是事情似乎

从那天起就平静下来了。

谢谢真人成全…

她看见童芬向紫眠拜下,深深一福。

一瞬间,童芬半干的衣服上却沁出条条血痕,她半低着的头忽然掉下来,无头的尸首直挺挺地倒下,一抛鲜血热腾腾地溅上她的脸。

“嗬——”龙白月猛地从梦里惊醒,直着身子从床褥上坐起来。

是噩梦吗?她抹抹一头的冷汗,一股血腥味弥漫在她唇齿间,催人欲呕。龙白月偏头望向窗外,晓风残月,大概四更天了。她起床找水喝,看见主舱里燃着蜡烛,就好奇地走过去。

紫眠竟然装束整齐地坐在舱里,他听见动响,转头望见龙白月。

“呀,大人竟起得这样早?”龙白月掩掩中衣,有点尴尬地和他打招呼。

紫眠点点头:“今天我要上朝。”

呃?她刚刚看见的是太阳吗?龙白月瞪大眼睛,他是穿了绿色的官袍没错,头发也没像往日披着,而是束进了冠子里,乌纱帽就手放在一边的几案上:“为什么今天去上朝?”

“端午要进贡的药酒和丹药得向皇上禀明,另外…我还有事要办。”他放下一直捏在手

里的酒杯,起身,“窗尘已经备好马了,我走了。”

“哦。”她呆呆地点点头,看他离去。

唉,她还是别对他说她的噩梦吧。那么荒诞无稽,他不需要听的,对不对?龙白月晃晃发晕的脑袋,看见几案上紫眠留下的半壶残酒,也给自己斟了一杯,喝着权当压惊。

一杯清甜适口的药酒下肚,龙白月觉得身子好受了些。她舒服地躺上紫眠刚刚坐着的竹榻,微微伸了个懒腰,正要缓缓合上眼,舱里却有什么从她的视野里浮游而过。龙白月纳闷地提起点精神,下意识地寻找刚刚不知名的异样,舱里烛光忽明忽灭,暗处有一团白色的影子缓缓从角落里涌出。

谢谢真人成全…

“啊——”龙白月惨叫一声,从竹榻上跌在地下,摔得七荤八素。

她顾不得磕破的额角,手忙脚乱地朝舱门爬,一路撕心裂肺地惨叫着:“窗尘——窗尘——”

“林舍人笞杀妾室案,大理寺也介入了,衙门里的稳婆验了尸,那女子还是处子呢,冤杀罪状可以确立了,”贺凌云上完药,汗津津地边穿衣服边回头对紫眠说着,“他是拜在曹宰相门下的,你这一参奏,恐怕要得罪宰相了。”

“知道,曹宰相已经提醒过我了,伎术官当恪守本分,勿干预他事。”紫眠无所谓地笑笑,反正他早就不招宰相待见了,再得罪一次也无妨。

“开封府和大理寺如今是找着机会就和宰相过不去,你和他们也素无来往,这次吃那么多辛苦,倒是要站在哪一边呢?”

“哪一边也不站。”紫眠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波澜不兴,“这件事,已经了结了。”

如果对残酷世事只有妥协,能保留最后的一点珍贵,也是幸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