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见被林宁之烦得不行。
成绩出来之后, 林宁之又开始管不住他那张嘴,一会儿嘀咕平时没听过池烈有编程的本事,一会儿嘟囔能拿第一绝对是裴殊的功劳。
最后还添了句:“没看出来你竟然喜欢这样的。”
喻见原本不想在公共场合和林宁之起冲突。但林宁之一直唠唠叨叨停不下来, 喻见又不是完全绵软温吞的脾气, 上次郊游能把林宁之气走,这次反驳也不在话下。
果然,林宁之被怼得哑口无言。
喻见说完最后一句, 林宁之讷讷说不出话, 随即脸色一白, 嘴唇动了动, 竟然直接转身, 朝另一个方向跑了。
喻见:“……”
怎么就直接跑了。
这胆量还不如岑清月呢。
人都走了, 喻见也没有继续追上去的算, 准备去会议厅找池烈他们。
她一转身, 脚步直接顿住。
池烈站在那儿, 就看见几步开外的小姑娘短暂愣了下,几秒后,细白小脸瞬间沁出一层薄薄的红。
眼角眉梢的薄怒被惊惶取代, 她无措地一连眨了好几下眼:“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怪不得林宁之直接跑了!
喻见一开始还没太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儿, 才想起自己最后怼林宁之的那一句。
本就泛红的脸顿时滚烫。
火烧火燎的, 一阵一阵发热。
“我不……不是那个意思。”喻见先前对上林宁之时还口齿伶俐,现在说话都磕磕绊绊, 不太利索, “是他先……我就是顺着他的话,我没有……”
说着说着,喻见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你到底听到了什么呀!”
要是他从一开始就在听, 那也不用再解释了。
池烈不说话。
站在原地,他回味着少女方才带着几分怒火的话,缓慢的,嘴角微微上扬。
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
池烈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剩下的话尚未出口,肩膀被轻轻拍了拍。
与他们角逐第一名的申城选手站在他身后,看了他一会儿,不太确定地问:“阿烈,是你没错吧?我是大杨!咱俩小学当过同桌的!”
*
采访结束,主办方开始收拾场地。
喻见和裴殊站在走廊里,看着不远处寒暄的两个少年。
裴殊纳闷:“池烈认识杨益?那小孩儿不是申城过来的吗?”
喻见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深秋时节,才开始供暖,暖气不算很热。
走廊里温度低,喻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隐约有些烫。
但先前羞赧茫然的情绪已经褪去不少,她微微抿唇,担心望向池烈的方向,
少年背对着,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挺直的脊背。即使穿着秋季很有厚度的黑色卫衣,也显得比同龄人单薄瘦削许多。
此刻他站在落地窗前,灯光从头顶照下,玻璃上映出一个泛着光晕的虚影。
朦胧的,像是一触碰就会碎裂。
池烈和杨益多年没见,两个人不咸不淡地说了些话,交流过近况,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就没再继续聊下去。
转身对上少女的视线,他没回避,也没躲开。
平静对视片刻,朝她走过来。
“你回去休息吧,我送她回学校。”
这话是对裴殊说的。
裴殊虽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现在也没有任何当电灯泡的心思,笑眯眯地过招呼,就直接拐去了宿舍楼的方向。
池烈拿过喻见手上的糖炒栗子:“走吧。”
平城大学校区很大,礼堂位于东南角,而他们要从西门出去,几乎跨越了整个校区。
即将入冬,日头渐短,天色黑了下来。
林荫道上路灯散发出淡白的光。
天气冷,呼吸间能看到白色的水汽。并肩走在路上,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就这么沉默的,路过一株又一株枝叶凋敝、光秃秃的落叶乔木。
北风从枝干间穿过。
凛冽肃杀。
许久之后。
喻见盯着路面上一长一短的两个影子:“池烈……”
她叫了他的名字,又顿住,不太知道要说些什么。
喻见完全不清楚池烈的事。
有关岑家的一切,还是少年在中秋夜自己说出来的。再往前,他对原生家庭只字未提,仿佛那是一段空白的、从来没出现在人生中的时光。
没有父母,没有家人,什么都没有。
直到杨益今天拦下池烈,喻见才惊觉,不论池烈在岑家待了多少年,在此之前,他应当有一个属于他的家庭。
至少该有一对能让他喊爸爸妈妈的父母。
可池烈从来没有提起过。
少女声音很轻,被北风一吹,少年的名姓被吹得断断续续、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