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烈嗓音磁沉,有些发哑,尾音微微上扬,漾出几分似有若无的笑意。
落在喻见腕间的力道却又重了些。
少年手指很漂亮,即使还带着新旧不一、层叠错落的伤口,依旧修长骨感。
才浸过凉水,他的手温度很低,慢条斯理地压下来,冷冰冰一片,无声沉默的禁锢。
喻见吃痛,不由下意识挣扎一下,不但没能挣开,反倒被拽得更紧了。
她顿时有些生气:“你……你有病啊!”
这人怕不是真的有点毛病!
昨天来赔裙子的时候勉强能算个正常人,今天又莫名其妙变回了听不懂话的疯子。
明明她对他没有一丝恶意。
要是知道好心端来糕点,竟然会落得个被硬生生拽到走廊里的下场,喻见说什么都不会来。
并不是毫无脾气的性格,她抬头瞪他。
少女实在气得狠了。
不再安静地盯着地面,她仰起脸,因为疼痛,一双杏眼沁出迷蒙的水雾。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没有一点畏惧,目光清凌凌瞪过来,恼火之中有显而易见的怒意。
池烈被这么一瞪,愣了愣,随即低低笑出了声。
果然。
他就知道她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温和无害。
看这恼怒的模样,要是再逗几下,逗急眼了,幼猫似的小姑娘估计还得毫不客气给他两爪子。
池烈还有东西要收拾,歇了那点玩笑的心思,松开手,懒洋洋点头承认:“我当然有病了。”
两天半的时间动了三次手,没病也得有病,何况落在身上的拳脚和刀子都是实打实的。
只是他不太在意而已。
喻见:“……”
怎么听这语气还挺骄傲?
少年松开了手,她被捏过的手腕还在隐隐作痛。喻见仍旧有几分恼火,继续瞪向池烈。
瞪着瞪着,她最后那点火气很快没了。
池烈连自己被捅了一刀都不在乎,更不会介意少女从身后投来的目光,继续该做什么做什么。
说是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毕竟他全部的家当就这么一丁点儿。用床单卷好衣服和被子,将台灯勉强塞进书包,最后剩下的只有放在床底的东西。
池烈蹲下.身。
喻见沉默地看着他。
或许是因为前几次发生的暴.力事件让人印象太过深刻,她并未察觉到,少年其实比同龄人要瘦削许多。
正在用力拽东西,他肩膀宽阔,手臂上鼓起的肌肉线条流畅而漂亮。然而与此同时,薄薄的白T恤被过分明显的肩胛骨支起,日光从走廊一侧的窗户里洒进来,照在上面,隐约能看见一点疏离单薄的轮廓。
他并不像看上去那么高挑结实。
反而瘦得厉害。
“他们一直都这样对你?”
喻见轻声问。
池烈一连两天半没吃饭,即使刚才狼吞虎咽地塞下一个馒头,总体摄入还是不够。
他蹲下去拿东西,起身时,眼前不可避免有些发黑,脑袋跟着一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清:“你说什么?”
喻见瞧着他皱眉的模样,安静两秒后开口:“我说……你还是先吃几块点心吧。”
她真怕他待会儿再晕过去。
池烈倒是听清了这句话,然而就像没听到一样,一点儿不理会,自顾自把从床下拖出来的东西同样用床单裹好。
喻见这时才发现,他放在床下的是用过的草稿纸。厚厚几大摞,上面全写满了字,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看不清写的究竟是什么。
楼梯间东西本来就不多,池烈收拾的又快,没过一会儿,楼梯间里只剩下那两张由木板与凳子拼凑而成的床和书桌。
以及放在书桌上,根本没动过一口的糕点和饮料。
池烈把黑色帆布包背在肩上,右手拎着床单制成的简易包裹,一转头,看见少女正皱眉盯着那盘糕点,唇角勾了下:“别看了,我不会吃的。”
这么多年,岑平远和方书仪给予他的就是这样一个狭小.逼仄、阴暗偏僻的楼梯间。
如今,他已经离开这里,自然再也不会碰和岑家相关的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