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们能为了几包烟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也能为了几瓶酒相互捅刀打成一片;小贩们时常团结一致通风报信逃避城管,也会为了自己的利益私下举报别人。
池烈不信眼前的少女会没有理由专门跑来医院一趟。
但很可惜,他现在一穷二白,连养活自己都勉勉强强,没什么能给她的东西。
只能先欠着再说。
池烈还在等待回应,半晌后,却看见少女沉默地将袋子放在床尾,然后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这人果然是有病!
喻见有一瞬间火大,随即又宽慰自己,连一向好脾气的郑建军都能被气得青筋直跳,她也没什么必要和这个拿订书机订伤口的疯子计较。
总归以后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喻见径自朝急诊室外走去。
傍晚已至,新送来医院的大多是些醉醺醺的患者,跟着他们的同伴也个个喝了不少。酒精上头,落在少女身上的目光便逐渐肆无忌惮起来。
但很快,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又纷纷收了回去。
喻见身前骤然压下一片压迫性极强的阴影,不得不被迫停住脚步。
去路被挡住,她没有仰脸,而是冷静地平视前方。身高不够,看不到少年的表情,只能看见白T恤上星星点点的干涸血迹。
没有最初惊鸿一瞥时那么鲜红。
盯着那点血色,喻见迟疑了下,“你……有事吗?”
她不想再和这个疯子有什么瓜葛。
疯子瞥她一眼,嗓音依旧懒洋洋地发哑,根本听不出来下午被捅过一刀:“你几岁了?”
池烈盯着身前的少女。
她离开得太过干脆,他反应不及,躺在病床上,对着那道纤细的背影望了一会儿,才发现她比自己先前以为的还要单薄。
整个人瘦瘦小小的,纸片一般,挤在人群里,有种随时会被扯烂揉碎的错觉。
此刻他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稍一低头,就能看见白皙细瘦的脖颈。
幼小,脆弱。
谁都可以轻而易举摧毁。
池烈问得自然,喻见脸色微微一僵。
一时判断不出来这是真心实意的发问,还是和那些露.骨目光一样别有用心的戏谑,她眨了眨眼,飞快回应:“和你没关系。”
喻见答得格外斩钉截铁。
和细瘦伶仃的小身板完全不相称。
池烈没想到她竟然还会有这么强硬的语气,难得愣了愣。
待到回过神时,少女已经绕开了他,迅速朝医院大门的方向跑去。
单薄纤弱的身形在此刻成了最大的优势,她灵活地穿梭在走廊熙攘的人群中,不受任何影响,像只机敏警觉的猫。
仅仅几十秒的时间,那片有些泛旧的白色裙摆就消失不见,消弭在夏夜微热的晚风里,再也寻不到任何踪迹。
池烈一个人站在急诊室门口。
灯光将少年笔挺的影子拖得细长,站在原地,他扫了眼人潮拥挤的走廊,目光沉沉,眼尾一并压着,透出几分刀锋般的冷冽。
半晌之后,池烈轻轻勾了下嘴角。
也是。
能在这种地方活下去的,不会是什么懵懂脆弱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