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照才渐回话:“你大概又要说我怯懦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刚才为什么又落荒而逃。”他闭了闭目,回忆起什么,又说,“……她对我很好。我小的时候,她经常会收留我在她家过夜。”
……明明自己有家,为什么要被收留。
其中缘由,秦照没有再说。
但符舟也不需问。
这很好猜,孩子年幼,哪里经得住家暴,当然要往外逃。这个时候,街坊邻里能帮则帮。
她心里酸涩,收回手,将擦过汗的纸巾捏紧在掌心。
“秦先生,你这算说对了一半……我认为这不是怯懦,而是情怯。”
不想气氛太沉重,符舟勉强挤出个笑容。
秦照跟着呢喃:“情怯……”
“嗯,突然遇到某种很久没体会过的情感,人往往是会畏缩和彷徨的。过去总是为人所知,但时隔多年,你重新回到这里,下意识就想隐藏现在的自己,这是正常的。”
符舟解释完毕,又加上一句:“只是知道你现在过得很好,奶奶一定很高兴。”
由此她劝说:“所以下次再来,秦先生,不要避开她。试着跟她说说话,无论说什么,都好。”
“下次?”
秦照却愣了愣。
“当然。”符舟果断点头,“我爸不也邀请你再来玩吗,让你把老宅当成家。”她试着给秦照灌输思想,“这里不过就是个寻常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秦先生,没有什么能困住你。”
“你是自由的。”
自由……
说来好笑,无父无母这么多年,最该觉得自由的人,其实从来没觉得自由过。
某个瞬间,秦照脊背一凛,重回到刚才在矮楼之下,直面焦黑的一幕。
他一双眼,拼命瞪着二层。那空空的窗户里,猛地又烧起了大火。还有他耳际,惊慌声,叫喊声乱成一团。
然后无形中,一根来自地狱的鞭子狠狠缠住了他,每打一下,就是皮开肉绽。
他感到剧痛,缩在车椅上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
“那场火灾不是意外……”
“如果不是我,火灾不会发生……”
“所以十年了,我都不敢回来。每到清明或者祭日,又或者无意路过了哪家殡仪馆……太多时候,我都能看见自己有罪……”
“所以没什么能困住我……可能吗?”
“真的可能吗?”
“……”
此时的秦照,俨然开启了一场自我认罪仪式。
他断断续续说着话,情绪游离在崩溃边缘。一双手又不自觉探向小腿。
符舟也急不可耐,知道秦照这是又下意识要通过自残疏解焦虑。于是她匆忙脱了鞋,倾身过去保持着伏跪的姿势一把抱住秦照,阻止他伤害自己。
“可能,当然可能。”她温柔地安抚他,左手不停轻拍他背部,又旋下了车玻璃,保持空气的畅通。
“秦照,秦照。”
她直呼着他姓名,想要唤回他几分清醒,都顾不上外头行人异样的眼光,右臂揽在他胸前,下巴抵着他脑袋,以一种保护的姿态。
“我问过那个奶奶,这都是他人作恶,你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没有罪。”
“都说三千世界,善恶因果最复杂。有些事情发生,就代表神明允许它们发生。然后在其中,个人得到个人业报,去往自己的归宿。秦照,这十年来,你得什么恶报了吗?”
“在我眼里,有的只是你的自苦。”
作者有话要说:【遇到无赖】
符舟:这位先生,请你松手,秦照他现在身体不舒服。
阿水:你个瓜皮,放开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