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夫人, 老夫已为大人从头到脚仔细检查过了……”这位老医师头发与胡子皆斑白,原本在宫中当值了一辈子,为先皇的御用医师, 后来年岁大了, 因过于操劳落下了咳病, 于是早早从太医院辞了官, 回家颐养天年, 他与沈瑶有旧交情,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 兰家不会请他出马。
沈瑶见他双眉紧锁, 心头一紧,问:“他情况如何?”
老医师的目光中流出着于心不忍, “兰大人他身中数刀,分别在心肺下一寸处、后背右肩胛骨处, 还有左腿大腿处……这些刀伤很深, 就差一点,伤及肺腑……”
“姓程的那个狗奴才, 竟然如此虐待他,我要杀了他。”
兰言诗见老医师犹豫不决的模样, 开口问他:“我父亲身体还有别的问题?请您不要隐瞒,如实相告。”
“兰大人身上的伤,不像是被人虐待的, 倒像是与人搏斗时落下的……另外……”
“医师请说。”
“兰大人他……四肢不温, 唇爪淡白, 似是中毒已久,老夫需要再为他仔细检查一番,才能确定。”
“已久是多久?”兰言诗追问他。
“至少五年之上。”
五年?那便不是程释所为。
是谁?竟敢给她父亲喂毒。
老医师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
“另外, 兰大人,他的右脚的脚筋……被挑断了,此伤无解……”
“你的意思是,我爹以后要成跛子了?”这消息宛如晴天霹雳,兰言诗激动地站起身,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想起了程释之前对她说过的话——我跟你父亲做了个交易,我让他把你送给我,他不肯,我只好收拾他了。
那时候,她并未将他的话当真,因为他总是爱吓她,可如今父亲躺在自己眼前,身受重伤,还残了一只脚,程释是何意思,是在威胁她吗?告诉她,倘若她不从他,他就拿她的至亲的人下手?
她手脚生寒,虽是酷暑时节,窗外的蝉鸣不歇,她却如临寒冬。
回头望了眼父亲,眼眸中涌出了汹涌的恨意。
程释……
她不顾母亲的叫喊声,朝门外冲了出去,他应该尚未走远。
出了兰府没两步,她看到程释站在她对面的街头的柳树下,扇弄着那面纸扇,柳枝随夏浪轻雾,他在叶下对她微微一笑,玩世不恭。
她看见扇上一面题字:酴醾之徒,另一面则写着:兰心婉媚。
他笑容没能保持多久,因为兰言诗快步走上去,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让路过的马车都停顿了半晌。
“不知卑臣犯了何罪,竟惹得公主盛怒至此?”
“你害我爹爹!我杀了你!”
他一把抓住她又扬起的手。
盛光之下,他的眼眸被照耀着,像晶莹剔透的琉璃,而她无心欣赏。
“这么肯定是我做的?你这一无所知的傻妞,那不妨与我打个赌。”
“难道不是你?”她反问。
“等你爹醒了,你去问他便知。”
兰言诗望着他脸颊上隐隐出现的掌印,举棋不定,此人不能信也信不得。
“公主,你且听听我的赌注。”
“谁要和你赌?”
程释并未因她赏给自己的一巴掌而改变心情,恰恰相反,他面无愧色,眸光悦动,隐隐透出了兴奋的光芒, “我若赌输了,便将性命交付于你,如何?”
他将她柔声红哄入骗局,让她不由自主地跟随他的步伐。
“如果我输了呢?”
他伏低腰身,压低声音,对她说:“那就与我,共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