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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春雨如诉

公主正用期盼的眼神眺望着群山,好像世子随时会从中走出一样。

“兄长,你若再朝她靠近一步,下一支箭,可不会射歪了。”

二公子警告世子。

那时世子表情变得压抑狰狞,双眼赤红,皆是不甘,但他不得不走。

最终,世子没去赴约,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他们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洛阳。

回了程府时,国公已在门口等候世子。

“迦儿,你随我来。”

那时,国公的神色如常,他以为国公并不知世子与公主一事,他跟在世子身后,随国公一路去了平日国公练武的忠义厅,他瞧见松树下摆着的一排木棍,便知事情不妙。

“去庭中跪下。”

国公发话,无人敢不从,就连世子亦一样。

世子走到院子正中,撩开衣袍一角,直直跪在地上。

国公问:“知错了吗?”

“孩儿不知犯了什么错误,惹怒父亲。”

国公见世子不肯承认,端了张椅子坐在世子面前。

“我给你一次机会。”

“孩儿不知犯了什么错误,请父亲指明。”

世子咬死不肯承认,国公看着他,眼中失望无比,在场的所有人屏气慑息,因为在他们眼中,世子这番答话,已经冲撞了国公,只听国公对身边的人吩咐:“将程树带过来。”

听见阿树的名字,世子镇定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但他立刻垂下头,掩饰了情绪。

没一会儿,阿树出现了。

“将你手中的东西,拿给你主子看看。”

“是……”阿树惨白着小脸,抱着手中的画卷,朝程迦走去,他将手中的画卷递给程迦时,手指难以自制地颤动着。

程迦接过画,打开一看,纸上是几只歪七扭八的黄枇杷。

“迦儿,你跟我解释解释,这是什么?”

世子沉默了。

他记得,在离开洛阳前,分明交代阿树把画收好,怎会让父亲发现。

“不肯说?”

国公走到世子面前,从他手中抽出了那副公主画的枇杷图,当着世子的面,慢条斯理地把它撕碎了,�后扔在了脚下,用鞋履无情践踏。

世子不能反抗国公。

他若因为公主的一副画,冲撞了国公,那么最后,这笔账,国公会算在公主的头上。

“这些年,我栽培你,花了多少心血?”国公看着世子,眼中怒火渐生,“你却为了一个女人?要抛下一切。”

“孩儿没有。”

国公冷哼一声,“那此图你留着作什么?不要告诉为父,你是为了学习技法。”

“儿子不喜欢她,与她接近只是为了利用她。”世子仍�咬死不认。

“好,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国公抽出一根木棍,走到世子的身后,便是狠狠一棍,国公武力高深,虽�身体败落了,但功底依�比普通的习武之人高出许多,一棍下去,世子便吐了血。

“为父是如何教导你的?说。”

世子口齿沾满了血,他死死望着石阶缝隙中生出的一缕杂草,答:“得权力者得天下。”

国公对着世子笔挺的脊背又是一棍,“还有呢?”

“不可为外物动摇意志。”

即便世子给了国公想要的答案,国公依旧没有停止棍打。

每一棍,打在世子的背上,伤及的都是心肺。

到了最后,国公发丝已乱,双眼通红,表情狰狞……

“爹对你寄予厚望。”

“你若被乱花迷眼,爹为你亲手除去乱花。”

“不要让我失望。”

“迦儿,记好了。”

世子被打断了三根肋骨,被抬回了院子。

那些被撕成碎片的枇杷图,无人敢去拾起……

世子昏迷前,把阿树叫到了床前,问他:

“他怎么发现的……”

阿树跪在世子床前,痛哭流涕,“我见天气晴朗,便把公主的画拿出来晾晒,傍晚收画时,被进来书阁的国公撞到了,他拿画去看,一眼就认出了那画并非世子所画……国公问我是谁画的,我怕国公猜疑您和公主的关系,便说是我画的……”

“后来国公又问我,世子与公主这些日子相处如何,我便往不熟了去说……”

阿树抽泣着,“我不知国公为何会怀疑您和公主的关系,世子,阿树没有背叛您。”

莫烟听到阿树这么说,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阿树终究是年岁太小了,不知国公本性。

“阿树,你不是我的第一个书童。”世子望着屋檐,对阿树说,“在你前头,伺候过我的,还有三个。”

“我并不需要书童,你可知父亲为何执意如此安排。”

“父亲希望我和阿释,成为一个为成大事,不择手段的无情之人,尤其是在面对背叛的时候。”

“哪怕他是个天真,善良,稚嫩的孩子……”

世子闭上了眼睛,对他说:“莫烟,将阿树关进水牢。”

阿树扑上去,抱住世子,“世子,阿树错了,请您给我个机会,我以后一定会更加小心谨慎,更加懂事,世子求您……”

他将阿树从世子身上拽走,将他抱在怀中,往水牢的方向走,庭院中,响彻了阿树的哭声,“莫烟哥哥,求求你,我怕水,我怕水!——”

他无法开口告诉年少的阿树。

这程府之中,所有人的命,只有国公能决定去留。

哪怕是刚刚,就算国公将世子活活打死,世子也不会反抗他……

就算世子放过阿树,国公也会将刀递给世子,握着世子的手,捅进阿树的身体……国公最喜欢用柔软淳善之“物”,去磨练两位公子的心智。

在国公眼中,阿树的命不是命,仅仅是为了锻炼世子心性的工具罢了。

可惜,阿树永远不会知道这些真相了。

等他将阿树扔进水牢,回到世子房中。

“世子,阿树……”

“你且先将他的命吊着。”

“是。”世子这么说,那便是还有转圜的余地,他犹豫了片刻,又问:

“世子,公主的那些画……”

“不捡了……”

他见世子紧闭的眼睑之下,似有泪珠滑落,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去看。

“莫烟,我很后悔,当时没有立刻烧掉她的画……”

世子的声音里,露出了他从未听见过的脆弱。

“莫烟,我差点害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