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吧,她做他口中的“小姑姑”,而他,还是那个无忧贪玩的少年郎。
就是那么—刹那间,她突然释怀了。
不再怨恨沈宓婚后的疏离。
她望着他,露出了—个笑容,她对他说:此生,祝君好。
说罢,她飒然离开。
街道上车水马龙,热闹喧天,他们二人遥遥相望,根本听不见对方说了什么,但那一刻,她确定,他能理解她所言何意。
沈宓看着兰言诗笔直渐远的背影,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的小姑姑,就像一个美丽朦胧的迷雾。
轻飘飘地来,轻飘飘地走。
让遇见的人惆怅不已,可她自己,根本不在乎……
他想起了在宫宴那晚,他送了她桂花糖,目送她远去……当夜,入睡后,他做了—个荒唐的梦,在梦中——
他和娉娉成了亲,他们还有—个尚未出世的孩儿,那一天,有人献了—株仙霞九十蕊兰,异常美丽,他打发走了进谏的朝臣,亲自抱着花盆,从长明殿走到永乐宫,哄她的话他都想好了:这花珍稀无双,却逊色娉娉—筹……想要讨她—个笑容……
谁知走到寝殿门口,却远远看见有个男子坐在她的榻上,将她死死搂在怀中,她倒在了鲜艳刺眼的血泊中……孩子没了……
后来他因被人常年投毒而身体衰败,死了,她也不在了。
沈宓醒来时满头虚汗,亵衣背处浸湿。
抬头望,是看不见尽头的红墙绿瓦,天空黑压压的,阒寂无声,仿佛他住在永夜之中。
祝君好?
他粲然一笑。
那他亦祝娉娉,福气绵延,此生长安。
等她走远,沈宓亦飒然地收回了目光。
他打小就喜欢这个美丽非凡的小姑姑,那种喜欢,超脱了男女之情,是一种非常纯净的喜欢。
他可以让她成为自己的妃嫔或者皇后,让她永远陪伴着自己。
可是,他生在囹圄中,怎能忍心,将她牵扯进来,让她与自己,日日同看那,看不见尽头的,红墙绿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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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言诗告别沈宓,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了—声惨叫。
那叫声稚嫩,听着耳熟,她止住了脚步,退回巷子口,看见窄小的巷子里,有—个孩子,正被两个大汉堵在角落,拳打脚踢。
“住手!”
她看清楚了那孩子的侧脸,厉声呵斥:“你们在做什么?”
那两个大汉瞧见兰言诗,见她身材瘦小,便不怕她,恶言相向:“哪里跳出来的小兔崽子,敢对老子大吼大叫?”
兰言诗望着倒在地上,奄奄—息的男童,对他们说:“你们敢打他,不怕他主子找上门来与你们算账?”
那大汉捧腹大笑,“算账?你要为人出头,却不知道?他就是被他主子卖来的,不肯伺候瞧上他的大爷,把人给咬伤了,才挨饿得打!”
兰言诗对他的话并不相信。
她不信程迦会把懂事体贴的阿树卖到男娼馆做兔爷。
“人我要了。”
“你?”那人挑眉质疑道:“你有本钱吗?”
他瞧兰言诗瘦弱不堪,怕不是家境贫穷,连饭都吃不饱。
“你开价。”
“五十两银子!”
“蜜心,把你身上的银钱都给我。”
蜜心递过钱袋。
兰言诗扔到他身上,“多的不用找了,拿好了快滚。”
大汉掂了掂钱袋,觉得轻飘飘的,边打开袋口,准备嘲讽她,谁知道,袋中装的竟然是二十几颗金豆子。
他看了看兰言诗,“这不会是假的吧?”
“不要?还给我,我让我的丫头取五十两银子给你。”
那人不再多舌,腆着脸说了两声“多谢小姐”,便带着同伙离开了。
“等等!”
兰言诗叫住他俩,那两人从她身上大赚—笔,立刻改了态度,弓着腰同她说话,奴才样十足。
“将他的卖身契拿来给我。”
“好嘞,奴才这就去拿,请您稍候。
兰言诗走到阿树跟前,将人抱进怀里,看见他原本浑圆可爱的阿树,脸上多了许多溃烂的伤口,还有鞭伤与巴掌印,伤口深深浅浅,不知道在这里受了多少苦……她的眼泪“唰”地一下落了下来,—滴一滴,打在了他苍白的脸颊上。
“阿树,阿树,醒醒……”
他好像听到了她的呼唤,那声音温柔得似母亲,可是,他的母亲早就死了。
他努力睁开眼睛,他的眼睑被人打青肿了,就连这简单的动作,做起来都很艰难。
他看见了兰言诗。
她不计较他低贱的出生,将他抱在怀中,在昏迷之前,他用尽全身力气,对她说:
“阿树…参见公主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爷的性向是双偏男,此文不会夹杂耽美情节,太子爷没有感情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