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兰亭昭走后, 兰言诗一改倦颜,换了身紫色衣裳,直接去了沈瑶那里。
沈瑶安顿好女儿和婆婆,准备入宫去找太后, 打听关于兰坯的消息, 王嬷嬷刚为她戴上金点翠鸟笼簪, 却看见铜镜中, 兰言诗穿着一身菡萏紫裙朝她走来。
“娉娉,你不是睡下了吗?”
“母亲,父亲的出事为何不告诉我?”
沈瑶心里扑通一声,问:“谁告诉你的。”
“妹妹。”
沈瑶面露不悦,这个庶女, 太没分寸了。
“父亲真的出事了?”
见沈瑶犹豫迟疑的态度, 兰言诗心里一沉,当即确定了父亲出事的事实。
沈瑶点头, “娘见你,清瘦了这么多,怕你知道了, 更吃不下饭,所以才没说。”
“娘,你要入宫?”
“是啊。”
“我陪你同去。”
沈瑶叹息一声, 最终答应了一声:“好。”
兰言诗把另外一支金点翠鸟笼簪插在了沈瑶的发髻上,看着铜镜中的沈瑶,说了句:“娘,我不会让你和爹出事的。”
沈瑶见她语气认真,神情肃穆,忍俊不禁笑道:, “傻丫头,你说什么呢,我和你爹爹,能出什么事。”
“为你找个好夫君,才是我和你爹爹的大事。”
“娘!”
“哟,怎么还生气了。”
沈瑶笑靥如花安慰着女儿,其实,她最近总是心神不定。
但她要撑住这个家。
母女二人一同乘车往皇宫而去。
在马车上,沈瑶对兰言诗说:“那个程释,性子古怪孤僻,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她还听说他手段狠戾,但这些,不想让女儿知道。
“娘去找过他?”
“你爹如今在他手中,我就算再讨厌他,也得去找他。”沈瑶越说越恨得牙根痒,“我这个大长公主,亲自上门拜见三回,三回!”沈瑶强调地重复了一次,“连他的大门都没进去,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刑部侍郎,竟敢把我拦在门外,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明日我去找他。”
沈瑶看着坐在一旁的兰言诗,觉得她气色惨淡,眉宇间总有股淡淡的悲伤和严肃,眼下正是牡丹盛开的好时节,她的娉娉,本该艳压群芳,可现在的她,却像一朵落霜的牡丹,瞧不出原本的国色天香了。
“不许去。”沈瑶一双含情目充满了厌恶:“他之所以能上位,就是因为他做了旁人不敢做的事。”
“娘,你是指他抓了我的爹爹?”
“错。”沈瑶没有跟她绕弯子,“他针对的,是我们兰家。”
兰言诗不解地问她:“若没陛下的授意,他怎敢……”
话说到一半,她悟了。
这是陛下的旨意,目的是为了打压兰家,“为何?要针对兰家?爹爹不是陛下的亲信吗?”
“亲信?”沈瑶美艳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讽刺,那讽刺针对的,不是兰言诗。“你以为陛下是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明君?”
沈瑶这句话,给兰言诗敲响了警钟。
她忽然意识到,爹和陛下的关系,并非是贤君忠臣那么简单。
她爹爹身为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借着这两个职位,这些年,爹爹清除了许多觊觎太子之位的势力……即便那些人,有没有犯下罪行……
这么看来,爹只是陛下手里的一枚清除异己的棋子罢了。
“陛下就是想看兰程两家斗得你死我活,娉婷。”
“我不懂。”
这么做,对皇帝有何好处?
“他想激怒我,逼我出手,让我帮他杀一个人。”
兰言诗一下子就猜到:
“程国公?”
沈瑶微微颔首默认。
“我不会帮他的。”
“他们一个是疯子,一个是癫子,我怎会成为他们的棋子。”
听完沈瑶的话,兰言诗凝神细想。
平成帝让程释上位,让他对兰家下手,想要逼娘去杀那个历经沙场洗礼的将军。
而宫宴那次,程国公以画作局,差点逼得平成帝杀掉自己,假如此计成功,那么娘和陛下定会反目,以娘的性子,会不计代价地为自己报仇吧……
无论是平成帝,还是程国公,都想让娘作为他们的杀人工具。
“娘,你手里究竟有什么?为何他们笃定你可以做到?”
沈瑶慈爱地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娉娉,你是爹爹的宝贝女儿,娘也是你外祖父心爱的女儿。”
“我出生时,你外祖父已经四十又九了,他身体已不大好,从我出生前一年,他就在想着,万一将来,他不在了,谁来保护我。”
“你外祖父,给我留下了一支军队,但那只军队,不是用来御敌打仗的,是用来杀人的。”
“那些杀手,只忠心于父亲,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我一世,除此之外,不会插手任何事情,等我老死了,他们就四散于世间,再也不存在了。”
兰言诗心想,怪不得,当初在宫殿上,她娘敢为了她,与平成帝拔剑相对,且事后,平成帝没有追究此事。她娘虽然没有爹爹护着,却是有杀手锏在身。
“母亲,之前和我一同前往凉州的那些暗卫就是你口中的那些人吗?”
沈瑶摇了摇头。
“一直被我养在西北的封地,从未动用过……不,动用过一次,那次派出了足足百人去追杀,结果失败了而已……陛下怪我没竭尽全力,对我暗生不满。”
“刺杀程国公吗?”
“差不多吧。”
“那时我年少无知,被陛下所骗,下此命令,失败之后,我得知了真相,再也不参与他们二人的浑水。”
“陛下与国公不曾是兄弟吗?为何到了恩断义绝的地步?”这是最令她困惑的地方。“国公妄想染指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