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迦的问, 像是朝她心湖中,扔掷了一块巨石,通天一声巨响,将她微起波澜的心湖, 搅弄洪波涌起……她为谁而来, 自然是为他而来。
从洛阳到碧溪, 从碧溪到凉州, 这些辛苦颠簸的路程中,她时时刻刻惦记的,皆是他的安危。
她想,那样的他,少年英雄, 玉人天资, 不求功名的他,为她解围的他, 为她漫步山林,画下樱雨图的他,怎可因为这样一场难以预料的天灾而受伤, 导致了此生再也无法提笔的遗憾。
于是不顾千里,山水迢迢,也要赶到他身边, 帮他脱难。
但结局让她意外而难过,前世他为了护住一个孩子,至使左手受伤,终生不能提笔,今生……他却为了拯救自己,而左手受伤, 她的心悲戚不已,无法自拔,这比前世更加折磨她,因为他是为了自己……
如果可以,她宁愿受伤的人,是她自己。
她又不会画画,更不懂绣花,残了就残了,有什么所谓。
可是他那样的人……
他那样的人……
为何老天要对他如此残忍呢?
她好恨。
命运弄人一词啊。
程迦见她默默流泪,却不答话,她的眼泪,滴在了他的手心,温热的泪珠,快把他的心,灼出一个窟窿。
她预料到了一场地震山摇的天灾,却没有意料到她的祖母会来凉州找她。
那么,她不远千里,赶到此处,究竟是为了谁呢?
为了那些与她毫无干系的子民?
他又想,她在听说了自己要来凉州,为何不将天灾发生的事告诉他,叮嘱他自己小心,而是不顾安危,亲自前往,即便知道这里会有一场危险的大震。
她是为了自己吗?
为什么?
难道,她真的对自己……
那个猜想在心中出现,他心中控制不住地狂喜,同时又惊又疑,不敢相信。
“兰言诗,你究竟为谁而来?”
她的身体被他搂在怀中,腿上是她柔软的躯体,他梦寐以求的人,此刻正鲜活地依靠在他的胸膛,她所做的一切,她身上流转着的山泉、青草、山花的清香,让他一向清晰的思绪化成乱麻,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着。
她只是默默流泪,不肯回答。
程迦没有放过她,用右手捏住她的下颌,轻声问:“哭什么?”
她啜泣不语。
“你为我难过?”
“自然为你难过。”
“为何?仅仅是因为我手断了?”
他轻描淡写地用了个仅仅,让她郁塞的心更加闷堵了,甚至出现了一丝隐隐的愤怒,“仅仅断了手?”
“这是你的身体,为何你满不在乎。”他与程释,对受伤一事,如同尝了一口不咸不淡的家常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