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天没亮,兰言诗带着蜜心从客栈出发了。
到了祖母家门口,沈甘棠早早就在那里等她了。
她挽着一个篮子,穿着一身崭新的藏蓝色衣裳, 头上戴着蓝底白花抹额, 打扮得一丝不苟, 从头到尾充满了严肃的整洁。
兰言诗今天穿了一身白衣, 头上只戴了一朵白色的栀子花作头饰, 素雅高洁。祖父逝世得早,她那时尚未出生,更别提参加葬礼。
“祖母, 篮子让蜜心提着吧。”
“不必, 走吧。”
三人一路无话,朝城外走去。
原本兰言诗以为很快就到了。
出城入了山, 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
春天山雨时不时就来那么一阵, 即便今日天晴,可山里的地并未全干,她的一双月白靴子已经沾满了泥土。
山里坟头多。
她们途径一座又一座,直至来到了一块空地, 空地上有两座坟丘,还有一排青松围绕着。
一座墓碑上写了她祖父兰琰的名字, 另外一座,是座无名墓碑。
只见沈甘棠从竹篮里拎出了两壶酒, 各摆了一壶, 又放上了一只烧鸡和烧饼。
然后点了三柱香,对兰言诗说:“跪下。”
兰言诗立刻跪下,蜜心站在身后, 也跟着跪下。
然后沈甘棠把香递给了她,对她说:“给你祖父上香磕头。”
“是。”
等兰言诗磕完头,听到沈甘棠对着坟冢说:“早知如此,就不让儿子读书考科举了,和你一样,做一世的屠夫又如何?”
她声音悲凉,让兰言诗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拜完以后,沈甘棠便让她起身。
“走吧。”
“这个人呢?不用拜吗?”兰言诗指的是隔壁那种无名氏的墓碑。
“那是你父亲欠的债,等他自己来还。”
三人回到县城,兰言诗感觉自己腿都要断了,然而沈甘棠拔了一筐新鲜的韭、菘、白萝卜,葱、姜又要去卖菜。
“祖母,您不休息吗?”
“我不累。”沈甘棠出门前告诉她:“厨房灶台上放着粗茶,你若嫌弃,可以冲来解渴。”
说罢甩下她,自己背着背篓去卖菜了。
兰言诗让蜜心先去冲一壶茶来解渴。
在蜜心冲茶的间隙,她想小解,找涸藩时误入了一间房间,里面堆满了木箱,上头落满了灰尘。兰言诗好奇,随手掀开了一个,只见里面放满了绫罗绸缎……又打开一个,这个放着玉器珠宝……有些饰品她在母亲那里见过差不多款式的,这些应该都是母亲送的。
这些东西堆在此处,祖母宁愿让它放着生灰落尘,也不肯动。
祖母这是在跟爹娘置气呢。
但她更不理解,为何父亲从不去祭拜祖父。
还有,那座无名坟,又是谁的。
父亲为何会亏欠他。
蜜心刚刚烧完热水,把茶叶洗了一道,心想着虽然老祖宗说这是粗茶,可茶叶的品质还是不错的,野生的普洱,沸水冲泡后,茶香沁人心脾。
她正拿起水壶,看见自家的小姐朝门口走去。
“小姐,您去哪啊?”
“去找祖母。”
“那茶不喝了吗……”蜜心话没说完,兰言诗已经消失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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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甘棠刚把菜摆好,兰言诗就出现在她面前了。
她像是充满赶来的,呼吸急促,脸颊红扑扑的。
“你怎么来了?”
“祖母,我来陪您。”
兰言诗方才一路走来,已经吸引了众多打量的目光而不自知。
那些人看她在菜毯子前坐下,纷纷凑过来,夸张的是,平常少有人问津的小菜摊,没一会儿已经被人包围。
“沈婶,这是你亲戚啊?如今多大?可否许了人家?”
还有人出手大方,扔了一个碎银,“来把菘菜,多给的不用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