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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娉婷

“好啊,漱滟哥哥。”

两人准备回到一层,在路径书架时,兰言诗忽然看见了一本书,她脚步顿住,望了过去,程迦也发现了她的异常,顺势而望,看见了三个滚烫的字:弁而钗。

兰言诗并未多想,她只当程迦也收藏了此书,这书讲男男欢爱,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偷偷看过,怕他觉得自己大胆轻浮,毕竟她在他面前,已经频频出丑了。

她收回目光,欢喜地蹦下楼梯,程迦跟着松了口气,幸好没问。

兰言诗看见窗外的燕子低飞又冲上枝头,她觉得自己就像那只燕子,昨日还在低空难受,今日就一飞冲天。

程迦跟在她身后,看见她裙摆飞舞,心情跟着她变得轻快了。

他这一生,只有在靠近她时,才会自觉卸下重担。

平成帝让她前来跟自己学习,意图难测,但绝非善意。

或者说,跟程家和皇帝沾上边的事,绝无好事。

昨日父亲匆匆招他过去,告诉他自己即将离开洛阳一段时日,去找那个女人的坟冢。她虽死去多年,但尸骸不在陵墓之中。平成帝将她的遗骸藏了起来,让父亲无法祭拜。

听说她来自己这里前,去见了趟父亲,不知父亲忽然要离开洛阳,是否与她有关。

这些时日,他无法安睡,一闭上言,便是宫宴的那天场景。

他看着她跪在大殿之上,戴着的美丽的花冠掉在冰凉的地板上,妍丽绝伦的容颜是震惊与无助。

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他程迦,算什么?

连个官阶都没有的人,拿什么护她。

她跪在自己眼前,他心如刀绞,却还要掩饰声色,不能让别人发现他的担心,尤其是父亲。

那天,他还拒绝了她的画,他记得她脸上落寞和失望,因为当时在场的,除了他们,还有许多双眼睛。

他不可能让人将她与自己暧昧地系在一块。

那晚,他的小姑娘,打扮的是那样的明艳动人,但她那一晚,得到的,只有危险,不安,失望,落寞……让他最自责的是,父亲忽然对她出手,他竟然一丝觉察都没有。

他以为自己隐忍多年,暗中培养了许多势力,并且一步步靠近自己的目标。

但在刀架在心爱之人的脖子上时,他只能做一个,无能怯懦的哑人。

或许是在书院,没能掩饰自己的情绪,才将她暴露于敌人的目光中。

因此,他尝试着收回对她的关心。

他以为他能。

但在方才,她叫自己“漱滟哥哥”时,那丝冷静与克制,被击的支离破碎。

他暗自叹息,然后开口喊道:“娉婷。”

她的眼眸明亮,带着纯真的热情回他:“漱滟哥哥。”

“娉婷……”她叫他时,毫不犹豫,合着清甜的尾音,让他不自觉又喊了一声。

“漱滟哥哥!”

旁人叫他漱滟哥哥,他没有感觉。

但听她这么一声声,他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敲击着,又酥又麻,半天都没回过神。

其实他想问:“画有人物、山水、花鸟之类,你想学什么?”

她当然想学山水,但是想起方才看见的那幅《神女水天图》,何止山形,就连颜色都是繁复的,她立刻打起了退堂鼓,眼神一扫,看见不远处窗边桌案上玉盘中摆放的枇杷,对程迦道:“我想画果子,可以吗?漱滟哥哥。”

“好。”

兰言诗走到桌前,端起那盘枇杷,问程迦:“就画它,可以吗?漱滟哥哥。”

程迦看着她端着枇杷,指尖泛红,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看着自己,穿着一身简单的青衣,发上的月桂绒花在透光下茸茸可爱,她纯粹,美丽,骨子里洋溢着热情,那样的她,像是一湾清澈无暇的碧波,让爱慕的人掬一捧在手心,呵护一世。

“好。”

“娉婷,过来,我教你。”

他的回应,让她打开了话匣子,端着枇杷向他走去。

“漱滟哥哥,你会画果子吗?”她从未见过的。

“没有。”他坦诚,“在旁人面前是不敢献丑的,如果我画的不对,娉婷直接指出即可。”

“好啊。”

她的笑容越发灿烂,珍珠粳齿让他晃神。

事实证明,小小的枇杷图在程迦面前,连犯难都称不上。

他命令阿树搬了张桌子,坐在她的对面,拿起笔便开始画。

兰言诗趴在桌上,目光被他的手所吸引,他的手,太好看了,骨节均匀,修长纤细,而且程迦肤色偏白,像是一双玉雕的佛手,完美无瑕,不像程释的手,那样多疤痕……

她全然不知,自己的不加掩饰地打量,让表面上看上去无风无浪的某人,握着狼毫的手心,生满虚汗。

等到兰言诗画时,她想直接接过程迦的笔,但程迦不给她,让她拿新的,她没去多想,按照他的话去做。

用墨色勾勒出枇杷的线条,程迦看她画得很认真,就是枇杷长得像鸡蛋……

她将八只枇杷画完,活动了一下手臂,谁知道,“咚”一下,一个用粉色绣帕包住的物什掉在了宣纸上。

没有了袖口固定,那帕子自动打开了,只见帕子正中间,放着两块芝麻饼。

程迦眼神复杂。

一室静默。

兰言诗硬着头皮,小声解释道:“我身子特殊,一吃不饱,就头晕……晕了倒是没什么,就怕吓着您……”

这一日,程释来接兰言诗时,发现她比昨日更加郁闷了,像个沉默的冬瓜一样。

他开始好奇她都经历了什么,无法如昨日一样,暗自窃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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