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兰言诗起身后,蜜心上前伺候,问她:“小姐,今日想穿什么衣服去程府啊?”
“随意,你挑件适合的便是。”昨夜沉沉睡了一觉,但是被程迦忽略的失望心情仍然那么强烈,她穿什么,重要吗?他又不会因为她穿了好看的衣裳对她另眼相待,因此又交代了一句:“蜜心,一切从简。”
蜜心见兰言诗心情不佳,她猜测是昨日在程府中遭遇了令小姐不开心的事,走到一旁,默默帮她挑拣衣裳。
说到衣裳,真是见鬼了,她明明将天外霞坊送来的新衣摆在衣柜的最上面,谁知一夜之间就都不见了,她翻箱倒柜,挖地三尺都没找出来。
更加奇怪的是,小姐还让她不要声张此事。
她取出一件海天霞绿梅白蕊褙子,搭以翠微如意飞鸟三裥裙,为兰言诗梳了一个简单的流月髻,簪月桂绒花。
“小姐,玉佩呢?还有耳坠?”
“不戴了。”兰言诗今日在家中慢悠悠吃了早膳,然后前往程府。
为了以防万一,肚皮又在程迦面前咕咕叫,她袖里揣着让蜜心准备的芝麻红糖饼。
这日程迦依旧在书房等她。
她从院子里走进去的时候,看见徐徐绽放的梨花枝后,他坐在窗边,正在低头看书。
神情专注,他的鼻梁高挺,眼窝深邃,睫毛纤长,侧脸照着花阴,清隽雍容,叫人难忘。
就是见了一眼,她把昨日那些叫她感到难过的情绪,统统抛到脑后了。
心跳为他加快,难以自制。
“世子,早。”她站在窗外跟他打招呼。
他听见她的声音,放下了书,对她说:“公主,早。”
“今日想做什么?”程迦问她。
“我昨天说过想看你的画。”
她真的是个很执着的人。
喜欢甜食便由小吃到大,喜欢一个人由前世到今生。
“好。”程迦没有像昨日那样冷漠,他一口答应,“想看什么?画就放在二楼放着,我去拿给你。”
“我和你一起上去吧?”
“公主今日吃早膳了吗,要爬楼梯的。”他意有所指,带着微微的揶揄。
“……”兰言诗颇为无奈:“二层还是走得动的。”
程迦轻笑着为她指路:“公主请。”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了楼梯,兰言诗在前,程迦跟在身后。
他的目光落在她裙摆上,她的翠微如意裙层层叠叠,虽都是绿色,但有深浅之分,最里头的衬裙是缥碧色,中层是醽绿色,外头是浅淡的沧浪色,她步伐不快,摇曳婀娜,裙上绣着的鸟儿因她生动,她因攀爬的动作而露出了腰间一段,不盈一握,他只看了一眼,便挪开了目光。
在兰言诗看不见的地方,她眉宇紧锁,目光沉沉。
到了二层,房屋正中的位置放着一张梨花榻,塌上摆着小桌,塌前摆着一张褐色描金文竹地毯,房间东西两侧鳞次栉比地放置着书架,书架上的书整齐地摆放着,还有些用雕花木盒收着,收纳简洁明了。
兰言诗看见程迦走到一个樟木箱前,掀开木箱取出了两幅,朝她走来。
她站在梨花木塌前,局促地等着他靠近,木塌雕花上的抱桃-->>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小童,似乎在嘲笑她的拘束和笨拙。
这她也控制不了,和程迦身处一块,她就浑身紧绷,深怕自己在他面前做了可笑的事……
而且昨日已经做了一件。
“我很久没动笔了。”程迦向她解释:“如今存在家中的,唯有这两幅旧图。”
《青洲月山溪》被崔文灏诓走了,《烟云十二山》为赈灾济民义卖了,《辋川秋居图》放于西北,家中只存着《仰山图》和《神女水天图》。
不知,她会不会喜欢。
兰言诗接过一卷,这画卷纵五尺,横两尺,她一人无法双手握住,于是拜托程迦拿着一侧,她顺势展开,原来是那幅《神女水天图》,只见纸上黛山水眉,日光之下,山石间泛着金光,犹如仙境,她不懂如何鉴赏画,仍旧被他惊艳……
他见她低头敛眉看着自己的画,专心致志,过去了许久,一言不发,于是好奇问她:
“如何?”
“很好啊。”她想了许多溢美之词,但看着程迦的眼眸,就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她怕夸得太生硬,不自然,惹了笑话。
“是吗?”程迦望着她闪躲的眼神,答:“多谢,公主。”
兰言诗低着头,慢慢将画卷卷起,她想起一事,让她耿耿介怀的事。
“你比我大,按年龄来算,应该也是我叫你一声哥哥才对。”
他静静地看着她,等她说完。
“不如我也像其他人一样,叫你‘漱滟哥哥’如何?其实我不喜欢别人管我叫公主,我会不自在。”
她说完了,他没有回答,这忽来的沉默让她不安,于是抬眸去看他,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一双墨玉般的深邃眼眸,正深深地看着自己,但是他眼眸中的情感,她看不懂,就像是波澜不惊的湖面,她不懂那之下的暗藏的波涛暗涌。
“好。”
“你若像其他人一样称呼我为‘漱滟哥哥’,那么我就像其他人一样,称你为‘娉婷’。”
程迦柔声哄着她:“这样我们就是平等的了,如何?”
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在他面前跳起来。
片刻以后,她微红着脸,内敛地答:“好。”
好!
太好了!
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喊他了。
她抬眸,眼眸晶亮,双瞳剪水,原本冷艳的眸子早就在不直接中沾染了媚色,又带着少女的纯情,她看着程迦的眼眸喊:“漱滟哥哥。”
他的心情似乎也不错,眼眸难掩柔意,低声答:“娉婷。”
“你想学画吗?”
程迦招架不住她那样看自己,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