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院门时,便看见一张木躺椅摇啊摇,他正躺在无花果树下晒太阳。
长发束成马尾,用乌色绸带捆着,他穿了一身柔蓝色圆领长袍,像是天上晴空倒映,腰间未系腰带,松松垮垮,腿上盖着张褐色的狐毛毯子,毯子一角垂在地上了也不理会,身边放着张小桌子,桌案上摆着红豆糕点和茶水,一看就是蜜果所为,他阖着眼享受着这一切,真像位大爷。
“主子,您终于舍得回来了?”
她走路声与旁人不同,脚跟落地时有微微的响动,他不必睁眼,就能察觉。
“为何不肯上药?”
她没有拐弯抹角。
“我总不能一辈子呆在你身边。”
这话让兰言诗心口一滞。
“我怕主子忘性大,忘记了我这腿是为你而残的,关于我,你总要记住着什么。”
兰言诗皱眉,她站在他面前,由上朝下地凝视着他。
她的眸天生冷情,他的眼天生多情,两个目光撞在一起,奇怪的氛围产生了。
蜜心跟在兰言诗身后,瞧着两人无言又针锋相对,默默地低下头。
“蜜心,你去找根绳子来。”
“小姐……是,我这就去。”
待蜜心离开,程释开口道:“你用绳子绑我,敷了药又如何?绳子一解,我就将它撕掉。”
兰言诗沉默了片刻,又向前一步,伸手去抓他的腿,程释下意识地躲开……
她握住他的脚踝,脱下他的靴子与白袜,挽起他的裤腿,察看伤口处……
“你做什么?”
“上药。”
此时她蹲在他面前,她今日穿了一身弗肯红袄裙,头上簪着山岚绒花,如一朵轻轻飘过的云霞,他看见她纤长的睫毛像停憩的黑色蝴蝶,扰的他心发痒。
“不是喜欢我吗?”兰言诗看着他的伤口处,问他道:“你舍得推开我吗?嗯?”
他倒吸一口凉气,望着她冷静沉着的眼睛,赞了一句:“您真嚣张。”
“我不能吗?”
“你可以。”
待蜜心找了绳子回来,兰言诗已经为程释换好了药,她做完正事,没有多待的理由,转身便走了。
蜜心呆在原地,不懂发生了什么,忽然想起一事,问程释道:“阿释,你方才说不能在小姐身边待一辈子,是何意思?”
连蜜心都留意的问题,她就像知道了他迟早会离开一样,根本不在意,更没有挽留。
程释答:“蜜心,我是福薄之人。”
蜜心听了,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正欲离开,又调转回头,对他说:“你救了小姐的命,对我和蜜果而言,你就是恩人,如果有需要帮忙,可以找我们。”
程释看着她,一开始对自己充满了敌意的小丫头,如今对自己也转变了态度,这地方,他越呆越觉得舒适,不想挪窝,他双臂环在脑后,抬头望着天上的灿烂的太阳,琥珀般的眸子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洒满了星光的湖泊。
他在想,等回了父亲身边,今生还有机会,和她共处一室,悠闲地晒晒太阳吗?
-
入了夜,程释的腿上贴着她敷的药膏,腰上系上了腰带,腰带下藏着蝉翼袖刀。
□□落地,直奔冬瓜巷,准备取宁见春性命。
今夜月色撩人,冬夜渐暖,他得告诉宁侯爷,不是有仇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他程释是腿残了,但并非提不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