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释静静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挣扎,看着她慢慢沉了下去……
在她要消失于水面的时候,他终于走向了她,他一把握住她的腰,将她托起,捞进自己怀中,她在咳嗽,呛了许多水。
“不要靠近我。”他对她说。
“你见死不救!”她锤了他胸口一拳,“你这个坏蛋。”
“我见死不救?”他觉得好笑,“那你怎么还活着?”
“说得也是。”她娇憨地点头认可了他的话,随后又解释道:“我是想让你摸摸这湖边的小花,才伸手去够你的。”
“摸了又如何?”他看着她的青丝湿透,贴在白皙的脸颊上,面容越发的清丽,虽然她现在看上去年岁尚小,像个未长成的牡丹芽,但他知道,在将来的某一日,她会长成名动天下的美人。
那一日,他看不到了吧。
“我想让你感受一下,它的存在。”
“区区一朵花而已。”
“不是的,这是美好的存在,它的绽放会给人带来愉快的心情,就像果饼!像苏合香!像牡丹花……你要用心去感受!”
她的嘴巴喋喋不休地向他描述着这世上美好的存在,他只看见她的沾了水的唇,像雨后的樱桃,水光潋滟,殷红诱人。
想到樱桃,曾经他被人追杀时,在荒野里跑了三天三夜,遇见了一颗樱桃树,用石子轰走了争食的麻雀,砍下樱桃树枝,一把一把往嘴里送,果汁与果肉在他嘴里崩裂,他根本来不及品尝这果子的美好,双目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因为四周随时会飞来夺取他性命的利箭。
但眼下,这樱桃化作了欲念的小虫,爬进了他的眼睛。
他们离得很近,他知她呵气如兰,还带着一丝酒味。
是个酒量不大好的姑娘啊。
“你怎么这样花心?世上有这么喜欢的东西?”
她并没因为他的话而不开心,而是灿然一笑,这个笑容让他的心脏猛然抽搐了一下,他听到她说:“不知道呀,看见就喜欢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等等,别动。”她抱着他的脑袋,凑到他面前,她眼睛晶亮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的眼睛……”她的双腿夹在他的腰上,因为不通水性,又或者怕冷,而紧紧环着他,夹得他腰眼发麻。
“怎么了?”他有些紧张。
“真好看。”她又对他笑了,“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眸子。”
湖水有些冰凉,她往他怀里钻。
动作粗鲁,碰到了他的伤口,让他感受到了疼痛,他忍了。
“好冷,我们快上岸吧?”
而她本人,丝毫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可恶的事情,天真且不知好歹地问他: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让我看看你的脸?”
他正欲开口,不远处传来了田嬷嬷焦急的声音——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别乱跑了!”
“惨了惨了,嬷嬷来了。”她皱着眉头,“我娘不让我嬉水,回去我要被骂了。”
他手掌轻轻一托,将她送回岸上。
“我要走了,你……”
等她回头时,他已经不见了。
湖里的死鱼依旧翻露着肚皮,只是有个人不见了。
田嬷嬷看见她浑身湿透,表情跟被雷劈了一样,“姑娘你怎么能一个人乱跑?这还掉进湖里了?您要是出了个意外,老奴就算死个千百次,也没办法跟夫人交代啊,这都什么事啊……”
兰言诗听着田嬷嬷的叹息声,回头望着欲花湖,哪里还有蓝衣少年,她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
等她被田嬷嬷搀扶着走远。
湖中水下冒出了一个人,程释摘下了般若面具,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念念有词道:
“爹,娘,果饼,苏合香,牡丹……”
他生平第一次因为女人,目光产生了复杂的变化。
父亲说,世上最难过的,是美人关。
他不屑。
女人?弱不禁风的女人,怎会对人产生威胁。
但是他今日似懂非懂,似乎感受到一些。
他漫长的死水般的人生中,终于出现了一丝生机。
他本该在那一日,溺毙于湖中。
但是他忽然想为她口中,那些听上去普通无奇的东西,去活一活。
那一年,她刚过了十四岁生辰,而他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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