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满江雪握着把剪刀,神态专注地修剪着桌上的罗汉松。
谢宜君立在她身侧,说:“晚疏的登位大礼这几日已经在着手准备了,可我看她那样子还是不大情愿,芝兰这一死,明光殿里头就缺了个主心骨,我当上掌门后成日事务繁忙,收的徒弟没有一个出挑的,也怪我没有用心教导,眼下晚疏还是欠缺火候,我得再找个人辅佐她才行,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推荐么?”
满江雪略一思索,说:“我看白灵还不错,懂规矩,识大体,有勇有谋,剑术也还过得去,她这阵子的表现也很好,你觉得她怎么样?”
“白灵……”谢宜君拨着佛珠,沉吟道,“这孩子从前不甚亮眼,我也没注意,今年倒是对她有了几分欣赏。但她是琉璃峰大弟子,我若把人要来,吴长老怕是舍不得忍痛割爱。”
满江雪说:“那就让无悔峰拟个名单,你自己看着挑。”
谢宜君将满江雪剪下来的枝叶拾起来,说:“宫里的弟子我又不是个个都认得,他们都亲近你么,所以我才让你给我举荐,你推给无悔峰干什么?”
“怪了,无悔峰主管弟子调动,这事让他们做有什么问题?”满江雪把罗汉松剪得一团糟,“诚然我也不认得几个人,我眼里只有小秋,别人我不了解。”
谢宜君瞥了她一眼,说:“尹秋……尹秋我倒是很满意的。”
满江雪动作一顿,抬眸看着她。
谢宜君说:“你什么眼神?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尹秋这么个好苗子,待在惊月峰实在是委屈了,她若愿意来明光殿,这空出来的宫门大师姐,我让她来当。再者晚疏成了少掌门,首席大弟子就得另选一位,到时候定然会办一场论剑赛,尹秋若能拔得头筹,首席大弟子也是可以给她的。”
“什么叫待在惊月峰委屈了,”满江雪说,“是我苛待她了,还是欺负她了?”
谢宜君哼笑起来:“明明有那么好的功夫,却是成日跟在你身边给你端茶送水,这还不叫委屈?”她停了停,又道,“再说晚疏那臭脾气,没几个人受得了她,尹秋性子温和,又与她相熟,许多事情便能直言不讳,倘若换作旁人,谁敢在晚疏跟前说她的不是?宫里就没几个不怕她的。依我看,让尹秋来辅佐晚疏是再合适不过了。”
“现在是我给她端茶送水,”满江雪说,“你不好让吴长老让出白灵,却要叫我让出小秋,那我也不肯。”
谢宜君说:“你霸占着尹秋不放是要做什么?你那惊月峰如此清闲,我这里都快乱成一锅粥了,实在不行你把人借我几天,等晚疏上道了我再把人还你就是。”
满江雪说:“又不是什么物件,还有借有还,这事我不同意。”
谢宜君早已领教过满江雪的固执,外人不清楚,她可是清楚得很。谢宜君负气道:“你说了不算!去把尹秋叫来,我要问问她自己的意愿——你快住手罢,这好好的盆景都被你糟蹋了,剪刀拿来!”
满江雪懒洋洋地丢了剪刀,正要反驳她两句,地面光影一闪,尹秋恰好跨门而来,谢宜君立即唤道:“来得正好!尹秋快过来,我有事要与你商谈。”
尹秋把药瓶揣进袖袋里,行到满江雪身边站定:“什么事?”
谢宜君见她贴着满江雪,没往自己这头来,心中顿时一梗,说道:“你季师姐登位在即,需得有人在旁辅佐,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最适合来明光殿帮她熟悉公务,但江雪铁了心不松口,那你自己说说,这事你意下如何?”
满江雪若无其事,又把剪刀捡了起来,继续漫不经心地摧残着那盆罗汉松。
尹秋看了她一眼,回道:“陆师姐不是醒了么?她伤势未愈,短时间内定然出不了宫,那这段日子她正好可以帮衬帮衬季师姐,且她们二人素来感情要好,比起我,陆师姐才更合适一些罢?”
谢宜君说:“怀薇哪能劳累?人都还病着,需要静养。”她本也考虑过陆怀薇,但陆怀薇实在太会照顾人了,什么事都习惯一手包办,她又尤其纵容季晚疏,分明年纪比季晚疏小,却处处体贴关怀,仿佛她才是师姐一般。有陆怀薇在,季晚疏只怕要成个甩手掌柜,这怎么能行?
尹秋想了想,又说:“那……那白灵呢?她是同辈弟子当中行事最稳妥的一个了,连师叔也对她颇为放心,掌门前几日不是还夸过她么?要不让白灵进明光殿罢,我相信她本人也一定很愿意。”
谢宜君屡次被拒,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我这厢是在问你,你别扯旁人,我且问你愿不愿意?”
“我……”尹秋站得笔直,用余光打量着满江雪的反应,“我听师叔的。”
闻言,满江雪微微翘起了嘴角。
“你只听她的,却不听我的,那我这掌门算什么?”谢宜君看向满江雪,怒道,“她这是盯着你的眼色在回话,你如何就不能答应?你要实在不放心,大不了你也搬来明光殿住着,日日都能相见,出不了什么事!”
满江雪思量片刻,觉得这提议倒也不错,谢宜君身边缺个助手,季晚疏做不来她那些事,尹秋的确很适合填补叶芝兰的空缺,但眼下非常时期,尹秋不能离她太远,而这种对于宫门有利之事,她也不该因个人私利而不管不顾,那就只能是尹秋去哪儿,她也跟着去哪儿了。
于是满江雪开口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岂料她这话还未说完,后腰处便忽然传来了一丁点细微的痛感——是尹秋不动声色地掐了她一下。
“那我就亲自去一趟琉璃峰,”满江雪十分自然地将即将要说的话改了口,“我去把白灵给你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