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璟扶着廊柱贴墙而靠,摆手:“不打紧。”
白灵关心道:“是心疾又犯了?”
“嗯,”孟璟蹙着眉,伸手按着胸口,“倒是不疼,就是有点呼吸不畅。”
“你这病得静养,”白灵说,“当然了,你自个儿就是大夫,比我更清楚,不过你这两天也没累着,怎么还犯病了?是又伤了神?”
孟璟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别成天忧思过度,想这想那,”白灵说,“你这人,年纪不大,派头却是老气横秋的,我师父都快七十的人了,性子可比你活泛。”
孟璟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问:“尹秋呢?”
“睡着觉呢,”白灵说,“先前你不是让我去叫她么?结果屋里没人,我还找了她许久,后来才知她是在师叔房里休息呢。”
“这时候睡觉……她病了?”
“没病罢,许是没睡好,反正师叔不让我吵她起来。”
孟璟偏过头,“哦”了一声。
“话说你自己先前就在楼上,怎么还特地要我去叫她?”白灵抖着鞋底的雪泥,随口问道,“这不是多此一举么,怎么老爱使唤我。”
孟璟顿了顿,口吻平淡地说:“男女有别,我不方便敲她的门。”
白灵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怪了,你们一向感情好,在宫里的时候就常一起走动,怎么离了宫还避起嫌来了?”她说罢,目光泛起了些许戏谑,“我的门敲得,小秋的门就敲不得,你是不把我当姑娘看,还是太把小秋当姑娘看?”
孟璟捂着胸口的手无意识蜷缩了一下,她将视线落在院中,尽量自然地说:“你们感情也好,你敲她的门也没错。”
“两码事,”白灵扬着唇角,笑得有些别有深意,“我是个姑娘么。”
孟璟忽然间有点抑制不住的烦躁。
她难道就表现得那般明显?
仿佛世人都对她那点心思心知肚明似的。
雪落亭台,那风里裹了几片落叶,萧瑟而冷清,孟璟动了动唇,正要开口回话,耳中忽然传来一道突兀的响动,她循声而望,见是满江雪将手中的茶盏搁去了小几。
“咔嗒”一声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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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是?”陆怀薇始终站在院儿里,她受不住风雪,故而撑了把伞。
这么冷的天,弟子们都冻得直跳脚,那柳八却是满头热汗,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已经仔仔细细看过好些遍的弟子们,仓皇着道:“我没说谎……我真没说谎!那天夜里真的有人与我接头!”
平白挨了这么久的冷风,两名官差早就没了耐心,见状便怒喝道:“死到临头,还在谎话连篇!你说那真凶是云华驿站的人,眼下却又指认不出是谁,你拿我们两个寻开心么?说!你到底见没见过凶手!”
“怎么没见过?我当时根本没醉,清醒得很!”柳八面色惨白,手脚发抖,“怎么会没有呢……怎么可能会没有呢?”
“兴许根本不是我们云华弟子,”陆怀薇思忖道,“他也许只是来驿站盯着你罢了,你怎么就笃定他一定是我们的人。”
柳八一愣,面上阴晴不定,结巴着道:“可、可他分明穿着你们云华弟子服……”
“那就更好解释了嘛!”一名官差高声道,“真凶本就是紫薇教教徒,人家故意乔装打扮成云华弟子叫你看见,为的不就是栽赃嫁祸,给云华宫泼脏水?哎呀行了行了,你害死那么多人,就别想活了,走走走,回去!”
原以为能凭此事求得一条生路,谁知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是逃不了掉脑袋,柳八当场抱头痛哭,悔不当初。
早知如此,那时怎么就被鬼迷了心窍?要为了二百两银子赔上一条命!
柳八哭得肝肠寸断,被两个官差粗暴地架着手臂往门口拖去,他泪流满面,浑身瘫软,却在即将要离开庭院时倏然挣扎起来,伸直了手指着某处道:“慢、慢着!”
两个官差脚步一顿,神色不耐:“又怎么了!”
“那个人……”柳八激动不已,嘴里飞溅着唾沫星子,“快!就是他!”
众人脸色一变,赶紧纷纷扭头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便见那长廊尽头的昏暗角落里,此刻居然多了个人。
檐角遮掩了天光,那地方一片昏沉,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能看见他穿了一身又脏又皱的云华弟子服,两手沉沉垂在身侧,提着两个木桶。
陆怀薇还未发话,白灵已率先反应过来,迅速一个飞身落去那头,一把将那人拽了出来。
霎时间,木桶倾翻,热水泼了满地。
一个浑身脏污、头发凌乱,脸上布满了疤痕的女弟子,即刻闯入了众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