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来,尹秋曾数次设想过如今的如意门该是什么模样,可也没料到竟会破败至此,连一栋完整的屋宇也无,尽目而看,四处堆叠着损毁的残垣断壁,到处散乱着烧焦过后的木料与废土,都堆在厚厚的积雪下,好似一座座孤清的坟堆,令人倍感苍凉。
“怎么会变成这样?”尹秋眸光震惊,声线在风中显得有些微弱。
“十年光景转瞬而逝,”满江雪打量着四周,“能残存一砖一瓦已是难得。”
尹秋从满江雪怀里挣开,跳下地去,她奔到那片废墟之中张望不停。
“当年师姐亲手放了把火,”满江雪跟在尹秋身后,“不止是楼宇,连旁人的尸首也都被烧得面目全非。”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尹秋回过头来。
“不知,”满江雪说,“我赶到时,流苍山已经燃起了火,师姐一身血衣立在堂前,不论我问她什么,她都只是摇头,再后来,她一声不吭地消失不见,怎么也找不着,直到如今也没消息。”
尹秋不说话,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这里本该是她的家,却成了眼下这副破败之景,目之所及,到处都是厮杀与焚烧后的痕迹,无言地重现着当年的惨状,寒风呼啸而来,席卷平地,那呜呜的风声像极了濒临死亡的人发出的啼哭。
爹娘就是在这里出事的,所有亲人也都死在了这里,只留下自己孤苦伶仃一个人,尹秋想到这一层,神色不禁流露出些许悲痛。
许久,她才抬起头来,问道:“紫薇教为什么要对如意门下手?”
满江雪目视前方,静静地说:“昔年如意门在江湖上的地位仅次于云华宫,因着师姐的关系,两派交情又日渐深厚,成为紫薇教的敌,云华宫毕竟根基稳,不好扳倒,紫薇教若想问鼎江湖,就必得先灭掉如意门。”
仅仅只是为了巩固教中地位,就要对一个门派赶尽杀绝,尹秋听得胸口起伏,心中五味杂陈。
江湖上的恩怨情仇尹秋自小听过不少,但那都是别人的事,她顶多只是当故事来听,并不能有过多的体会,然而此番来到了流苍山,又亲眼见到了如意门这般景象,尹秋这才对所谓的江湖纷争有了全新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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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得知了爹娘的故事以后,尹秋因为不曾亲身经历,所以始终不能将这些血水堆积起来的事带入到自己身上,哪怕知道爹爹设计害了娘亲一家,自己又被娘亲无端抛下,她也一直觉得陈年旧事离自己太过遥远,并不能感�身受。
可眼前的场景这般惨烈,尹秋看着那些烧毁的房屋,眼前仿佛出现了当年的情形,她在这里出生,又从这里离开,颠沛流离十年之久,无人问津,十年后重归故土,却是天人两隔,永不相见。
一切的一切,都是紫薇教害的。
尹秋下意识捏紧了拳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边打量周遭一边问:“那些死掉的人呢?怎么一具尸首都没有?”
便是白骨也该有几具罢?不过十年,总不至于化为粉尘,可这里却是冷冷清清,一个人影也瞧不见。
满江雪看了看她,回道:“都被埋去后山了,怎么?”
尹秋说:“我爹是死在这里的,我想看看他的坟墓。”
满江雪顿了顿,说:“没有坟墓。”
“没有坟墓?”尹秋先是诧异,随后又想到爹爹乃是紫薇教的教徒,他一个罪人,怕是死后都免不了被人千刀万剐,又何来的坟墓?
许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满江雪解释道:“当年那场火,能烧的都烧了,所有人都成了焦炭,认不出谁是谁,就都被人埋去了后山的坟坑。”
尹秋愣了一会儿,又问:“后山怎么去?”
满江雪揽过她的肩,说:“跟我来。”
两人在林中一阵飞跃,不多时便来到后山处的一片荒林,正中的坟坑早已在年岁流逝中变得平坦,看不出原本相貌,只有一块凄凉的木牌立在地上,上面的字迹也已辨认不出。
“所有人都在这里了,”满江雪说,“因为尸首被烈火烧毁,分不清如意门和紫薇教的人,所以就都一齐收敛入了土。”
尹秋看着那木牌,久久没能言语。
好半晌过去,尹秋才微不可闻地说了一句:“我爹是个坏人。”
不等满江雪回话,她又撇过头,轻声说:“我娘也好不到哪儿去。”
满江雪沉默须臾,回道:“也不能这么说,师姐突遭横祸,难以接受,换作任何人都会不知如何应对,她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走的。”
尹秋却是摇头:“师叔不必安慰我,我心里都明白的,她肯定是恨极了我爹,所以不想要我了,你之前告诉过我,我娘一心都想做个好母亲,既然如此,她就没理�把我丢下,一定是想到我是我爹的骨肉,她也就讨厌起我来了。”
闻言,满江雪又是一番沉默。
其实这种说辞,不只是尹秋,连许多外人也曾这般推测过,毕竟孩子刚出世,再狠心的母亲也做不到丢弃,就算一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日后也该寻回孩儿才对,可沈曼冬却是一去不回,人间蒸发。
�何况沈曼冬当年为着家门浴血奋战,显然并未到绝望至极的地步,她是清楚自己该做什么的,可她最终选择了放火烧山,悄无声息地离去,虽然已经过去十年之久,但沈曼冬很有可能还活着,她兴许只是远走他乡,隐去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