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师叔,那是什么?”尹秋站在客栈门口,指着一个沿街叫卖的小摊贩。

那小贩头戴一顶鸟羽帽,上着羊皮小袄,下着藏青毛织裤,不像是中原人的打扮,他挑着两担铁铸的小桶,以棉被裹着,热气自桶内源源不断地升腾出来,白雾缭绕间,留下一串经久不散的奇异香味。

“好香,”尹秋深呼吸一口气,“我从来没闻过这样的味道。”

满江雪背着行囊,适才同店小二退了房,她立在尹秋身后瞧了那小贩一眼,说:“是杏乳茶。”

“杏子做的茶?”尹秋好奇。

“是烘干后的杏仁,加羊奶所制,”满江雪说,“西域小国的东西,给你买一碗?”

尹秋点头,神情雀跃地朝那小贩奔去。

一碗茶不过六个铜板,便宜量多,浓香扑鼻,寒冷的冬日喝一碗下去,浑身上下都热乎了。

“太好喝了!”尹秋捧着碗,回味无穷。

那小贩笑道:“小妹没喝过罢?这可是咱们西域的特色,若不是打仗的关系,还传不到你们这儿来呢!”

“我听说过西域,”尹秋冲满江雪说,“以前在寻春院的时候,好些姑娘用的熏香和奶膏都是西域进贡来的。”

“再给她盛一碗,”满江雪又付了几个铜板,问那小贩道,“你是哪国人?”

小贩说:“西翎国的,早就被旁的国打散好些年啦,客官可能没听说过。”

“西翎,”满江雪看着那桶内白如羊脂的奶汤,顿了片刻说,“知道,十二部落之一,阿图朵是皇姓,穆德是最后一位国君,十五年前被灭国,原来还有族人尚存。”

那小贩听她此言,不由地面露怔忪,呆呆地道:“客官见多识广,竟连这些也晓得,”说罢叹了口气,“戈壁大漠那种地方,打得过才能活,打不过就只能亡,小老儿一家在战乱里都死光了,就剩我一个,跟着别的族人逃来中原,只能卖点家乡的乳茶过活,一晃十五年过去,想不到异国他乡还能碰见知道西翎国的人,真是有些百感交集啊。”

“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一点茶沫溅到指尖,满江雪捻了捻,说,“先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必过多感伤。”

小贩笑呵呵道:“承您吉言,小妹再来一碗?不收你钱!”

“多谢多谢,喝不下啦,”尹秋忙摆手,又问满江雪,“师叔不喝吗?”

满江雪抬起头来,又看了那杏乳茶一眼,淡声说:“我不爱喝这个,走罢。”

一阵简短的寒暄后,两人相继上了马,告别这小贩,就此出了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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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华山山势险要,路不好走,马蹄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雪里,打着响鼻穿过重重山林,骏马载着人行到一处石阶前,便停了下来。

林海松涛,大雪漫天,尹秋被满江雪抱下马,仰脸看着面前的万丈阶梯。

那阶梯又高又长,高耸入云,古朴中透着巍然气势,尽目望去,层层雾霭间好似隐着一道若隐若现的沉黑大门,神秘而又庄严。

“走。”满江雪说。

马儿兀自朝着前方的山道行去,尹秋脖子都抬酸了,讶异道:“走上去?”

满江雪牵着她的手迈上石阶,说:“初次入宫的弟子都得攀一回,高堂不易进,走一趟才知道艰辛。”

尹秋似懂非懂,但也没多问,便乖乖地跟着她走了起来。

风雪盘旋在周身,耳侧尽是呼啸的风声,那石阶积着雪,不好下脚,尹秋牢牢攥着满江雪,走得上气不接下气。

行到一半回身而望,两人像是置身云端,足下是大片碧浪,飞鸟藏绝,人踪迹灭,山路都已模糊不明,看不清来时的路在何处。

尹秋只感到一阵眩晕,再不敢回头。

一个半时辰后,二人终于踏上平地,立身于山门正前。

门口守着几名弟子,见得来人纷纷大喜过望,赶忙迎了上来。

“哎呀!师叔回来了!”

“走了一个多月,总算把您盼回来了!”

“弟子这就去禀报掌门,昨儿还问起您呢!”

满江雪摆手,说:“罢了,不必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