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使“不大张旗鼓”,每经过一城一镇,总有消息灵通的官员前来拜访,安排接风洗尘。平常最多五六天的行程,竟生生给拖到了八天——却还没抵达兖州。
八天里,岑骥日日与她同起同卧,李燕燕不知其他人如何看待此事。宗玮驭人有道,大概早下过命令,她与岑骥在一处,底下人见了也波澜不惊。
直到兖州前的最后一站,傍晚时分,岑骥暂带兵马离开驿馆。宗玮找上李燕燕,神神秘秘道:“娘子,卢相的前使已经到驿馆迎您了,他有话同您讲,您随我来……”
李燕燕有些奇怪,只是前使,有必要这样谨慎?于是冲小春使了个眼色,叫她留下,有事策应。
宗玮淡笑,引李燕燕左拐右拐,来到驿馆边沿一处不起眼的杂院,才说:“说是卢相前使,其实,如今这一位的地位权势……也不见得低于卢相。呵呵,您见了便知——”
他说着,推开院门,让进李燕燕,向早已等候在里头的人拱手道:“枢密使大人,人我给您带来了。”
宗玮又朝李燕燕示意,自行退后,关了院门守在外头。
原先坐在石桌前的“枢密使大人”,一身便服,见李燕燕进来,起身撩袍便拜:“长公主殿下,经年未见,别来无恙。”
李燕燕很是吃惊,缓行到石桌前坐下:“起来吧,真没想还能在这儿见到你。皇兄任命你为枢密使了?……我离开长安时,你不是刚投奔了穆妃?冯敬贤,我该对你刮目相看了。”
冯敬贤的淡笑像是长在了脸皮上,他谦恭地站到一侧,回话道:“陛下虽遣卢相安排和谈事宜,可又担心卢相办事严苛,恐怕体谅不到殿下女儿家的难处,特命臣前来辅助。也让臣提前转告殿下,长公主的封号和食邑,陛下他早给您留心着了。至于臣的经历……比起前边这些,就不值得一提了,要论贵人赏识,最先提拔臣的可是长公主您啊……”
冯敬贤年纪长了,人似乎也高壮了些,和李燕燕记忆中那个瘦成竹竿的小太监不大一致,只是说话时的神情一如往常,面上几颗麻子十分显眼,活像白锅盔上洒了几粒芝麻。
李燕燕不动声色:“你大费周章找到我,就为了说这些?”
冯敬贤头低得更深:“自然不止。其实臣有件要紧事,必须今日面见公主,绕了好几个弯子才绕开卢相……长公主是通透人,臣便直说了。长公主很欣赏的那位上谷郡侯,右卫将军岑将军……卢相在兖州设下杀局,正等他过去呢。”
李燕燕心口一颤,抓紧了衣袖:“是皇兄的意思,还是卢相自己的意思?”
冯敬贤随意道:“卢相这人,先斩后奏也不是第一次了。”
“哦……”李燕燕稍稍安心,这和她料想的不差。
她转了转眼:“可你为何要告诉我?”
冯敬贤却突然又跪下,重重给李燕燕磕了三个头:“有件事,卢相帮不了臣,只有殿下能帮臣。臣愿助殿下一臂之力,护住您着意的人,也请殿下替臣守住心仪之人!”
李燕燕一愣:“四姐,她也在扬州?她怎么了?”
冯敬贤仍俯首在地:“是,臣带福安殿下到扬州……福安殿下原先的驸马死在穆妃之乱里,到了扬州,殿下住在宫里,有次皇后娘娘的表弟、江南大族林家的公子进宫探视娘娘,一眼看中了殿下,软磨硬泡地求陛下将福安殿下许配给他。臣恳请殿下帮忙,阻止这件事。”
李燕燕越发不解:“既是皇后的表弟、大族的公子,又对四姐一见钟情,就算是我,也不能为了你的一己之私毁人姻缘啊?再说了,四姐若不愿意,大可自己拒绝,我想皇兄也不至于强人所难……”
“那林公子是个纨绔子弟,家里妻妾成群,不过是贪图美色和虚名。”冯敬贤抬起头,语气激烈,眼睛发红,惯常的笑容也消弭不见。
“而福安殿下,她、她也没办法说愿不愿意了……”
冯敬贤面露悲怆:“她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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