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性契合, 引为知交”……信他才怪!
岑骥和阿衡哥哥,这世上找不出更不相像的两个人了!
李燕燕抱着被子缩在床角,越想越气, 越想越不安。
正是一年当中最好的时节,秋高气爽, 清空万里, 她却一步也不想迈出卧房。
前院丝竹悠扬, 谈话声比乐声更高,时时飘进绣楼, 听不真切,却压在心头;打开窗牖, 隐约还能瞥到屏风后举杯对饮、高谈阔论的两个人影:
玄色宝相纹襕袍、端坐如山, 即使隔着这么大老远也要被那份锐利冷峻给冻伤的——是岑骥那混蛋。
而另一边的人……明明腰板也挺得笔直,可行动举止偏带着股洒脱从容, 即使在敌将家里做客, 也闲适的如同在曲江池畔吟诗作赋……
阿衡哥哥, 真的是他。
……怎么会这样?
李燕燕跳下床榻,烦躁地合上窗纱——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开开关关, 她已经反复这样做了好多次了。
小春见她坐立不宁, 拉她坐下,压低声音劝说:“阿、阿蕊妹妹……要不还是和崔公子说一声吧?您要是不方便去, 我可以下去候着, 如果他出来解手,我就偷偷和他说您在这里?”
“那怕是正好落入圈套里,叫人抓住把柄……”李燕燕苦着脸,闷闷不乐地抠着袖角几朵青莲花。
前天得知崔道衡要来, 岑骥竟主动问她要不要见一下,她立刻坚称无需见面,因为她“只是最不起眼的宫人,和崔公子话都没说过几句,何必自讨没趣,倒显得我们上赶着巴结”……
岑骥听了,不置可否,只是定定看着她,眼神摄人。
他终究没逼李燕燕出去见崔道衡,李燕燕却难以放下,疑窦丛生,心神难安,前一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岑骥这么做绝对是事出有因,她想。
可这究竟只是检验她的诚意,看她是否会私下联络淮王,借机逃跑?还是……知道了更多,知道了她是谁,乃至于了解了她和崔道衡间的旧情分?
一个莲瓣都被抠得脱了线,她还是没想清楚。
“小春姐姐,郑将军那里,没露什么破绽吧?”李燕燕已问过很多次。
“放心吧。”小春轻轻叹息,“我也不是从前那样傻的了。”
……
同样不大自在的,还有席间的崔道衡。
他此次前来镇州,奉王命与古存茂谈和,同时也想要尽可能多的看看镇州军容,探探这伙一年前还不为人知的山匪的虚实。
岑骥相邀,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崔道衡自是欣然赴约。
岑骥不仅是古存茂手下头号大将,也是他最先遇到的镇州将领。
初次相见,崔道衡震惊于对方的年少有为;一路随岑骥的中军来到镇州,更为军容肃正、令行禁止而心骇;后来,他又得知岑骥竟出身于禁军,恰好是郑国昌将军手下的校尉……
崔道衡坐不住了,管不得对方是否愿意谈及当逃兵的经历,怀着一丝渺茫希冀,冲动地追问岑骥是否得知康宁公主下落。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问出那句话时,一向凌厉的岑骥面色似乎又更沉下去几分。
“哦?康宁公主,她是你什么人?”对方一派军人习气,冷淡地问。
“儿时旧友,也是王上亲妹,不幸失散。若将军知道任何细微消息,请务必告知,王上同崔某必定感激不尽。”
崔道衡自认答得真诚,可岑骥连眼皮子也不抬,几乎是有些刻薄地说:“岑某身份低微,无缘得见公主,而且在变乱前就离开了龙城。崔兄怕是问错人了。”
崔道衡原本也只是试试,没抱很大希望,见状只好做罢,心里暗暗将这位岑小将军归到了干脆直接、冷面冷心、不太喜欢和人打交道的类别里。
没想到,来了镇州,岑骥竟然会邀他到府上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