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也得请假回去,得给姚黄准备嫁妆。以前的嫁妆备得七七八八,但那是做为寻常世家的条件准备的。如今可不同了。
哪怕姚黄只是个嫔妃,这嫁妆也不能太过简薄。
从前很多东西已经不大合适,得重新置办。
陛下终究带了点儿强取豪夺的意味,想来就算姚黄的嫁妆太过丰厚些,想来他也不会怪罪自己僭越。
姚黄却有些委屈的道:“阿爹,我就是,有点儿愧疚。”
说完这话,她已经泪眼汪汪。
姚阔不由得失笑道:“你有什么可愧疚的?”
姚黄道:“女儿不孝……以前我一直信誓旦旦的说不嫁,就算是嫁,也要嫁个知根知底,年貌相当的男人,也好在爹娘膝下尽孝,可现在……”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以后,她和姚阔夫妻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亲近,行动处处都要受宫规礼法的限制。
就算见面,也要先行国礼,要让爹娘向她跪拜,这实是有违伦常的。
姚阔慨叹了一声,道:“傻牡丹,不管你怎么选,只要你自己开心,爹娘都不会有二话。就只是,纵然你是心甘情愿的,可这条路,并不好走。”
姚黄的眼泪啪嗒一声掉下来。
姚阔夫妻对姚黄是真的疼受到了骨子里,他们不但从不强迫她做什么,反倒事事处处,极尽纵容之能,究其竟,都是为着她的一生幸福着想,这让她怎么敢不尽心竭力的回报?
姚阔看她掉泪,只当她后悔了,害怕了,有些惶急的道:“不怕,啊,牡丹,都是爹不会说话,你放心,凡事都有阿爹呢。要是陛下对你不好,你只管同阿爹说,拼着性命不要,阿爹也一定替你做主。”
姚黄哧的一声破涕为笑,眼泪却越淌越多。
看,明知道不可能,可姚阔仍旧是疼爱她的心意大过对景成帝的忠心。
哪怕真有她和景成帝决裂的那一天,姚阔碍于君臣和忠孝,什么都做不了,她也不怪不怨,有他今日这番话,已经足够了。
姚黄轻轻抬了抬下巴,把眼泪咽回去,道:“阿爹,我才不是害怕这个,我是感激爹娘对我的疼爱和纵容,还有就是不能尽孝的愧疚。”
姚阔咳了一声,道:“这就你多虑了,父母疼爱子女是天性,何需你回报?你大可不必愧疚,只要你日子过得好,爹娘就心满意足了。”
说到这儿,他也不禁泪意纵横。
姚黄上前一步,道:“爹,你放心吧,我会把自己日子过好的,这几年我什么样,您不都瞧在眼里了么?我不敢腆脸说将来一定过得顺心如意,可我不会委屈自己。”
她始终是相信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哪怕老天再不公,可只要她始终心怀无惧一切的勇气,永不放弃,不管是何样的情势,她都不会放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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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人事,听天命,总之,她绝不会将自己的幸福交给任何除她自己之外的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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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成帝銮驾回京,北蒙关百姓夹道欢送,姚阔和新任州官则带着一众大小官员恭敬至诚地一直送到城外。
街上的人们还处在热闹的余荫当中,满脸喜气,议论纷纷。
陛下能到北蒙关巡边,这是几辈子也轮不到的喜事,虽说未曾亲见陛下龙颜,但这件事也足以说给后辈儿孙们听了。
因欢送陛下是大事,自然两旁的商铺也都没开。
姚记杂货铺也同样大门紧闭,不过,姚黄却在铺子里。
她特地约了高壑在这里见面。
姚黄让人备了一桌酒菜,也不叫人帮忙,自己在那进进出出,摆好了盘盏碗筷。她还特别精益求精,连盘盏碗筷摆放的位置、距离都要端详许久。
不知道的,还当她在端详什么艺术品。
景成帝拿着从博古架上取下的一本册子随意翻看,心思却始终在她身上,此时也不禁被她的行为举止逗笑,问她:“你怎么如此心神不宁?”
“哪儿有?”姚黄矢口反驳。
景成帝轻笑,道:“有没有,你自己清楚,我看桌子都要被你抹掉一层漆了,这会儿轮到盘盏了,怎么,你想给它们挨个打遍光啊?”
姚黄在心里叹了一声,直起腰,仍旧端详着酒盅距离桌面的方位,并不看他,只道:“有些话,不知道该怎么说。”
景成帝嗤笑一声,道:“我可听说姚家掌珠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惯常以直爽痛快见长,你当着我的面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怎么今日这般犹豫?”
姚黄长长的叹了口气,终于望过来。
她眉眼间含着轻嗔薄怨,眼底却碧波荡漾,宛如春日的山林泓泉。
景成帝不由得意动,柔声道:“过来。”
才不去。
姚黄立时警觉起来。
景成帝的自制力和意志力的确让人佩服,但也只是守着最后一道防线而已。
男人都是见色起意的主儿,得寸进尺是亘古有之,他也不例外,无人时,两人私下相处,他可没少动手动脚。
姚黄离他远了些,像是乍着毛的小猫,道:“这回又不是谈生意。”
最主要的,她对高壑是有愧疚感的。
男女之间,但凡有情愫生出,彼此是一定会有所感知的。
姚黄曾经打定主意要在北蒙关扎根,也曾一度想过要嫁到当地,且高壑和他共同经历那么多事,她对他隐隐有那种婚嫁的念头,高壑不可能感觉不到。
况且他只是沉默了些,又不蠢,相反,他比旁人更多几分犀利和敏锐。
可以说,两人早已达成了某种默契,只不过时机未到,所以没捅破那层薄薄的窗纸而已。
现在姚黄一下子把他闪了,她觉得自己就是那种脚踩两条船,拿高壑当了备胎的渣女、绿茶。
她自己都鄙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