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053)

姚黄点了点头。

她真的是疼到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景成帝知道她这会儿正是最脆弱的时候,想她爹,想她娘都是人之常情。但他没办法满足她这个心愿,因此伸手捋了捋姚黄颊边被汗打湿了,缠连在一起的碎发,有些补偿的问:“怎么才能不疼?”

怎么都不能,这年代又没有止疼药,也没有止痛针,哪有什么仙丹妙药?

姚黄无奈的苦笑,蜷了蜷空荡荡的手指,道:“多谢陛下垂询,臣女……无碍。”

忍着呗。

还能怎么着?

她想让自己勇敢一点儿,坚强一点儿,可疼痛让她脆弱,意志已经完全不在她的掌控之中,不自禁的,眼泪滚滚而下。

她把脸一偏,在软枕上拭净了眼泪,也顺势避开了景成帝的手。

景成帝本来想看她一眼就走的,可她既然醒了,也没个立刻就走的道理。

她这么个姿势,也没法正儿八经的和他说话,可让他对着她的后脑勺,他又不愿意。

景成帝索性坐到脚榻上,问姚黄:“你这会儿在想什么?或者,想点儿高兴的事?比如,明儿一早想吃什么?有没有什么最想要的物件?”

这算什么?是让她画饼充饥呢,还是他打算以此来弥补?

姚黄气极苦笑,她有什么高兴的事可想?

她并不觉得景成帝这姿势有多屈尊纡贵,见他问,不好不答,也就吸了吸鼻子,收敛了一下情绪,转过脸来,和他四目相对,毫不讳言的道:“我现在想的是,要是能回到昨天以前就好了?”

“为何?”

“我本来都收拾好了行李,要启程去找我爹。如果不是非得看什么龙舟赛,我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

这是怨谁呢?

合着怨他非得弄这个龙舟赛了?

这是每年例行的规矩,哪会因为一个人就改了的?

姚黄就算真的怪,也怪不到景成帝头上,她只怪她自己没能坚持住原则罢了。

景成帝顿了顿,才又问:“你很后悔?”

当然,不只后悔,还很后悔,相当后悔。她要是去了边关,就不会遭此无妄之灾了。

可是后悔有什么用?

姚黄没那么幼稚,事情发生了,要一遍一遍的去质问上苍“为什么”,要一遍一遍的去懊悔“如果。”

所以她只能苦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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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成帝目光漆黑幽深,在这宫灯晦暗的内间,竟似暗夜里的长庚星,有一种刺透心房的痛感。

姚黄垂下长睫,心绪烦乱。

景成帝道:“姚黄,你很怨恨朕吗?”

姚黄摇头:“陛下是一国之君,凡事需得公平论断,不能只从某个人的角度出发,臣女的确有嫌疑,审讯是必须要走的流程,否则不足以平怨愤。”

是不足以平太子的怨愤吧?

景成帝一时默然。

姚黄这话极尽妥帖,可听起来怎么那么令他不是滋味呢?

她所谓的谋害嫌疑,不过是徐三的指控,太子的意气,真论起来无凭无据,就这么仓促将她下狱,又让人大刑逼供,未免失于孟浪和轻率。

偏她不怨不恨,还极尽理解。

这份胸襟,竟是连太子赵昂都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