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的夜灯发着光, 给予昏暗中那唯一的灯光。
却也清晰映照着床边的男人,他半低着头,影子折在地面上, 似是被人定刻住, 身姿僵顿着, 一动不动。
良久后。
他终于抬起了手, 用指腹轻轻触着信纸。
几个字,印在淡白的纸上。
沈屿和看着这一行字, 生硬的笔痕,却一字一句, 狠狠地割过了他的心脏。
对不起。
简单的三个字, 似是含带了她的万分不甘,痛苦。
甚至,绝望。
字迹上,还有着一圈淡淡的水渍。
是眼泪。
滴落在上头,微微晕染开了字迹,却又加深了黑墨。
清晰,微散。
沈屿和指尖捏着信纸, 却又不敢用力, 似是怕将它揉皱,小心却又难以控制。
他不知道。
不知道当时的少女是用了多大的勇气, 写下了这封信。
然后, 这份勇气, 却被上天狠狠地踩碎了。
她没有办法, 没有任何办法。
她只是,做不到了。
所以,只能将曾经的许诺与约定, 亲手捏碎,压制在角落里。
至少他不知道。
至少她以为。
他不知道。
不知道那通电话,不知道她的存在。
不知道,他在等她。
沈屿和盯着眼前的信,须臾,指尖捏着纸垂下,他闭上眼,喉结缓慢地滚动过,压着心间的生涩。
而后,他再次睁开眼,看着手中的那封信,伸手缓缓将它折叠起。
仔细的,珍重的,保护她的那份勇气。
信纸重新放入信封内,沈屿和折好封口,捏在掌心,他侧过头看着身旁床铺里的人。
她似是在寻找着温暖,低垂着脑袋,紧紧地向他靠来,眼尾泛着红晕,像是孤独的小兽,在无人可见的黑夜里,忍不住的寻求温暖,脆弱又无助。
沈屿和低下眼睫,目光缓缓描绘着她眉眼,褪去锋利,只剩柔和的线条。明明是她,可他却好像看到当初被困在地窖里的少女。
她一个人靠在墙面上,空洞地盯着眼前的黑暗。
眼睁睁地看着她满怀着期望的未来,想要与他相见的承诺。
从此,他的俞医生,消失在了那个角落里。
而后一个人孤独的沉睡着,等到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只剩满身伤痕,还有那个残存的躯体。
以及,她没有任何作用的双手。
又看到。
那个不愿意妥协的俞乜,不甘又无助地一次次的复健矫正。她坐在桌前,如同邯郸学步的孩子,一步步地学会如何写字,如何运用双手。
如何再次拾回,她的骄傲。
最后,视野内。
那个倔强又坚强的俞乜,依旧是坐在桌前,在曾经写下了这封许诺信的桌前,但她却低垂着头,颤抖着她的手,用力的,亲自添上那一句。
对不起。
我做不到了。
我试过了。
很认真的试过了,什么都试过了。
但好像,还是没有办法。
我没有做到那个优秀的医生。
所以,我也没有办法来找你了。
对不起。
我失言了。
......
掌心的那封信信像是块重重的石头,不断加重,压过他的手,痛感直至全身,压迫着呼吸。
沈屿和看着眼前的人,无声收拢起掌心,忍不住低头,伴起压抑至艰难的气息,向她靠近。
睡梦中,迷迷糊糊间。
俞乜好似感到了一阵熟悉的气息将她笼罩着,而她落入了一个温暖又安定的怀抱。
让她觉得放松贴近,随后,怀抱的主人将她揽紧,似是怕她消失般,她的额头忽而贴上了一道温热柔软的触觉。
好像是个很轻很轻的吻,然后,还有他低哑的一句。
“我相信。”
我相信,那个少女终究会成为优秀的你。
然后,来到我的身边。
将那个理由,亲自告诉我。
-
俞乜睁开眼的时候,看着面前人漂亮的喉结,她睡眼还有些迷离。
几秒后,她眨了下眼,索性闭上眼,转过身子背对着人,继续睡。
沈屿和抱着人,搭在她腰间的手臂,往自己方向一揽,俯首埋在她颈窝,深嗅着她的气息。
俞乜后背自然的靠在他的胸膛上,眼睛依旧闭着,声线拖着睡意问:“......你不去医院?”
沈屿和的嗓音也含着倦懒,“下午。”
闻言,俞乜慢吞吞开口:“你还不起?”
“嗯。”沈屿和的鼻尖在她耳后蹭了蹭,摩挲着她的手腕内侧的皮肤,似是询问:“晚上和我回沈家?”
俞乜稍稍睁开眼,转过身看他,抬手环住他的腰,睡眼惺忪,“元旦有礼物?”
沈屿和没直说,“晚上到了才知道。”
“这么神秘。”俞乜似是觉得好笑,半闭着眼,弯起唇,“我未来婆婆要求的?”
沈屿和应了声,怕她多想,“觉得麻烦可以不去,我和你回任家。”
闻言,俞乜笑了,掀起眸子看他,“沈叔叔,你这是要当上门女婿?”
沈屿和抬眼反问:“我这样不算?”
“算什么?”俞乜抬手戳了戳他的下巴,“陪.睡?”
听到这词,沈屿和丝毫不觉得问题,反倒还评价一句:“我觉得我做得还不错。”
“......”俞乜被他逗笑,“快点起,不是还要准备手术?”
“还早。”
沈屿和低下头,抱着人明显是打算继续睡。
俞乜躺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问:“沈屿和,你的早睡早起呢?”
“嗯。”沈屿和闭着眼,仿佛同意道:“晚上我们早点做。”
“......”
俞乜懒得理他,在他怀里找个舒服的位置,借着还未消去的睡意,没一会儿就继续睡了过去。
沈屿和听着她缓缓放浅的呼吸,牵过她的手,稍弯下腰,将人完整的护在身前,让她安稳地陷入熟睡。
......
回笼觉总是能让人满足,俞乜和沈屿和睡到了中午,自然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