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久没来看阿紊了。”张英一边开车, 说的话里隐含责怪。
顾青低头,声音闷闷地说:“他不太愿意见我。”
张英叹口气:“你们是兄弟,他以往最亲近的就是你了。虽然发生了那些事情……”
车里空气凝固, 男人一眼不发。他撇头盯着窗外飞速流逝的街景,内心苦闷。
——他怎么没想过呢。
可是他的弟弟对他不仅仅是来源于自身不幸的排斥, 还有眼底不加掩饰的仇恨和厌恶。每次他单独出现在顾紊面前, 对方的精神波动十分剧烈, 几乎是想要撕咬下他身上一块肉。
正因为他不知道弟弟到底经历了什么,所以才期盼能在俞渺身上查找线索, 那么阿紊的治疗就能对症下药了。
还能够将加害者绳之以法。
车停下来。
“好了, 下去吧。”
他们经过大理石板上蛇制杖标志, 又穿行过花园。按上电梯,顾青深吸一口气, 虽然有些不知所措, 但仍旧期待见到弟弟。
他现在在做什么?情况好点了吗?而这一切期待都在踏进门时粉碎。
他瞪大眼睛, 瞳孔细缩。
病床上骨瘦如柴的男人被锁链绑住,而头上缠绕厚重的绷带,额头隐隐渗透血迹。
唯一露出来的一只眼睛猩红无比, 泪水从眼角落下。
病房里面站着一个医生几位护士,还有装满瓶瓶罐罐的推车。
张英咬牙呵斥:“你们做了什么!”
医生转过来身子,意外的很年轻俊美。解释说他们刚刚给病患注射了镇静剂。
他说:“第一次患者产生了轻生欲望。”
“我们查房看到他时, 他已经走向窗台将要爬上去。幸好及时阻止了,他额头上的伤口是我们发现他时就有了的, 你们看那——”
医生指向前段的墙,上面血迹斑斑。
“不仅是额头,他的脸被自己所抓伤。我们阻止他时他的情绪异常激烈、暴躁。于是我们给他注射了镇静剂,也绑住了他。刚好想通知你们, 你们就来了。”
顾青看着呆呆注视天花板流泪的弟弟,眼眶发热酸胀,他走进,轻声唤道:
“阿紊。”
而病床上的人听到后,那只眼睛缓缓转过来。
血丝一点点增多,目眦欲裂的满眼通红。他开始剧烈挣扎,被捆绑住的躯体拼命想坐起来。
顾青感觉,那看他的眼神,再也不是从前弟弟眼里会有崇拜了,就像是看血海深仇的仇人。
为什么会这样……
病房一片兵欢马乱,他站在原地,却感觉自己置身螺旋漆黑的世界。
为什么会这样。他心脏被一双手攥紧,眼前仿佛浮现俞渺的身影。
少年露出嗤笑,连眼神都对他不屑一顾。他疯狂询问他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而俞渺却转过身,消散无影无踪。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小时候,他们兄弟长得很相像,但是大家一眼都明白两个人的区别。
他喜欢安静看书,而天生体质不行的弟弟却很活泼好动,大人们总说他们兄弟就像一面镜子,除了样貌什么都相反。
但是最后两人却出乎意外的有了同一个目标:当警察。
他们一起实现了愿望吗?并没有。
他们一起出任务的时候还没从警校毕业,而他的弟弟被派遣为卧底进去,等搜寻找到他时,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到最后,只有他实现了愿望。所以无数次他都在自责后悔,如果当初是他接受卧底任务,弟弟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内心日夜堆积愧疚仇恨,顾青不忍心看顾紊嘶鸣挣扎模样,转过身快步走出房门。
热泪盈眶,他靠在走廊墙壁上耸了耸鼻子,脸颊翕动。
“喏。”
面前是一杆烟,他接过。
张英也自顾自点上一杆,吸上吞云吐雾,美目低垂,脸色怠倦。
“刚刚那个医生是新来的……他说阿紊第一次展现自杀倾向,建议我们继续找心理医生治疗阿紊。”
以往也找过,但是顾紊抗拒到直接病情加重,他们也就没采取心理治疗了。
顾青啜着烟,点点头衣袖擦拭过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