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勒脚步不停, 踏进玻璃花房,坚毅的侧脸从玻璃上一掠而过。
男人的身形逼近窗边,带起一阵热风, 静坐着的少女微微抬头,黑眸倒映中, 他的身影越来越近。
女孩身姿端庄, 肩平背直,发丝却与薄纱窗帘上的蕾丝勾缠不清, 身子与窗帘有一定距离, 不会无故碰到一起。
清澈眼眸轻眨。
霍勒不拆穿她。少女今天换上了先前的素白长裙,视线往下,双足相交,右足轻轻点地。
“吃过了吗?”说完想起她听不懂, 霍勒从五斗橱中拿出止血带和碘伏, 蹲下为她换药。
少女左脚的白纱从脚心缠到脚踝, 露出粉嫩的脚趾。她看上去纤瘦,脚趾却肉嘟嘟的, 因为男人粗粝指腹的触碰,可爱得蜷缩在一起, 挤得鼓出来。
富有力量的大手在触碰玉足时,微微颤抖。
少女垂眸,鸦羽沉沉。
半晌,霍勒才握着新月般皎白玉足,一圈圈解下纱布。那道长长的划痕愈合得差不多了, 再有几天少女便可自由下地行走。
褐色的碘伏粘上棉签,细致地涂抹,蓦地, 划了出去,如同一杯纯奶被咖啡液滴出一道显眼痕迹。
霍勒呼吸沉重了几分,面不改色地用指腹抹去出界的药水。
足侧一阵轻微痒意,少女微微偏头。
碘伏出界了不是大事,用纱布一包谁也看不到,不必特意抹去。
只有霍勒知道,自己内心有多么不平静。达里引狼入室,拜托他在他出门期间照顾少女。
昨天收到信,他一宿没睡着。
梦里,少女的新月弯钩皎洁,踢飞了丝绸薄被,两瓣新月渐渐化作一轮圆月,温温软软拢着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孤月高悬的荒原夜晚。
他不再一人沐着冰冷月光,因为这一次,月神陪着他。
天微微亮,霍勒喘息着从床上坐起,丝绸被子湿冷黏腻,他亲自去洗了晒了。
潮湿的床单被褥在阳光在微微晃动。
梦里有多温暖,现实便有多寂寥。
霍勒灰眸暗沉。
他单膝着地,捧着少女的莲足。从今日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忍不住想俯身膜拜。
打理得一丝不苟的深栗色发丝在阳光下绺绺分明。
俯身低头,男人暗红薄唇在少女莹粉脚趾落下一吻。
被亲吻的脚趾轻轻一颤。
“请原谅我。”他声音沙哑,压抑的鼻息喷上脚背。
微微偏头,再次落下一吻,第二处青葱玉趾。
“我不该那样诋毁您,请原谅我。”
再次俯身,颤抖的唇落在下一处。“请原谅达里,他还是个孩子。”
第四处被炙热的唇瓣轻压。“请让我做您的骑士,一直守护您。”
最后一处玉雪可爱脚趾被轻吻,男人的唇还贴着,便难以自制发出叹息。
男人屈膝在脚边,少女居高临下垂眸,脸颊因为痒意漫上粉红,漆黑瞳仁清冷微寒。
霍勒抬头,坚毅的眼角罕见地泛起水汽和红晕,仰视她肃穆的面容。
足底被迫软软地压着他的脸,将男人刀刻般的脸颊压地凹陷进去。
霍勒偏头去寻,一个又一个轻吻落在缠着纱布的脚背、脚踝、脚心……
他痴迷地闭眸,仗着少女听不懂,许下一个个承诺,单方面宣布成为她的骑士,她的追随者。
最后,他深吻足弓,留下湿亮的一团。
在本就充满私心欲望的一大堆承诺中掺杂进更加过分的愿望——
他想将梦境变成现实。
*
南希高高兴兴地回家,哼着新学的曲儿,在家门口遇到失魂落魄的达里。他是走路回来的。
“达里,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南希一副见鬼的样子。
青年双手捂脸,手掌按压肿胀的眼球,金发盖住了手背。手心的冰凉让他稍稍回过神。
“南希,项链的尾款我明日让人送去珠宝行——”
南希连忙摆手,“哦,不用了。”说完,她蹿进客厅,将发愣的青年留在廊下。
达里皱眉,神色疑惑,南希又不要项链了?
神经有些衰弱的青年没有深究,只以为妹妹对项链的兴趣消失。
他回房用冷水洗了把脸,刮胡刀刮去新冒出来的胡茬,将沾有灰屑的外套脱下。
达里走进花房时,正是下午茶时间。
少女端着蓝纹白瓷小盘,拿着一个银柄小叉子,戳着涂了厚厚一层奶油和果酱的松饼。
墨绿色卧榻的小推车上有一杯奶茶,加了好几勺白糖。
少女张嘴时,一小截嫣红舌头一闪而过。食物将她的右腮鼓起来一块,她像小松鼠一般细细咀嚼,认真地盯着盘里的食物。
达里唇弧微起,一滩死水的蓝眸重新凝起星光,坐在画架前看她。
霍勒从一架植物墙后绕出来,对上达里投来的视线,微颔弧线坚毅的下颚表示打招呼。
他们就花房里的植物的生长态势聊了一会儿,达里忽然问:“她的脚上会留疤吗?”
霍勒灰眸一暗,“会。”
达里没有说什么,只是“唔”了一声。他想起那个诡谲的银发伯爵说的话:没有丑陋,美便失去意义。
少女总是给他一种毫无预兆就离开的感觉,浑身没有一点瑕疵,真的是神祇最宠爱的人,任她在人间玩耍,玩累了,神明的国度随时欢迎她回去。
他不想她回去。达里眼眸暗得厉害,他垂头,拿起铅笔,金发垂在脸色,挡住青年微微扭曲的脸色。
难怪,难怪无论什么困境,少女一直表现得不卑不亢,原来她确实有恃无恐,只是在玩罢了……
拍卖师讲述的故事,被烧的画作,银发伯爵的蛊惑,和青年多愁善感的脑补交织在一起,让他的精神世界渐渐混乱。
握着铅笔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如果……
如果他一个人无法阻止她的离去,加上霍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