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路佣人明显吃了一惊,冲他摇头。
黑西装离开后佣人对阮阮说:“傅小姐,地方就在前面不远转五个弯就到了,您能自己去吗?”
发生了什么?
女孩还没说话,佣人却不管她答不答应,给她指了路就选了个和西装男不同的方向跑走了。
佣人犯了一个错误。
十分钟的路对于习惯了邬宅的人来说不算多长距离,毕竟刚刚从迎宾大楼到这里就足足走了半小时。
可是抛下一个人生地不熟的九岁小女孩独自行走,结果就是,阮阮迷路了。
她提着裙摆,小嘴高高撅着,看着眼前比她还高的杂草,眼里的泪水打着转。
她明明按照指示的方向,转了五个弯——
这幢古老的建筑没有迎宾大楼高,但是环形结构占了三面空间,女孩从空出的第四面走进杂草荒芜的院子里,阳光被遮挡,光线一下子暗下去,气温明显下降。
阮阮抱紧了手臂。
建筑老旧,百年前的风格,剥落红色油漆的栏杆上缠着褪色窗帘的布料。窗外走廊的木头地板塌陷,腐朽的木板砸到下层地面上。
确定自己走错了打算原路返回,杂草从里忽然传来奇怪声音。
“啊——”
是一个少年的沙哑呼喊。阮阮正要上前那道声音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咔嚓咔嚓”,“吧唧吧唧”,“咕噜咕噜”。
撕咬、咀嚼、吞咽声。
阮阮迈出的步子停住。
不知道哪里吹来一阵风,杂草被压得几乎贴地,她的发带从身后飘到前面。
女孩瞳孔猛缩,脸刷地白下去。她整个人暴露在吃人怪物的视野中。
阮阮的腿在抖,喉咙仿佛被人捏紧,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怪物黑乎乎的,身上滴落粘液,将周围的枯草地腐蚀成粘稠坚硬的黑地。
一个少年被怪物禁锢着撕咬,鲜血喷出来,飞溅出去好远。
风很快停了,杂草回弹,重新遮住了阮阮的身影。怪物似乎很专注嘴下食物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女孩。
阮阮僵立着,唇瓣哆嗦,脑子一片空白,心脏要跳出胸膛。
她知道怪物看到了自己。
他们的视线对上了。
怪物血红一片的眼睛,看到了自己。
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瘫软在地上。隔着厚厚杂草怪物还在畅饮鲜血,从喉咙里发出“呲溜呲溜”的声音,和血腥腐臭味一起飘过来。
她腿软得站不起来,撑着颤抖的手臂往外爬。宽大的裙摆拖了后腿,死死卡在杂草上,整个人如同蛛网里挣扎的金色小蝴蝶。
草丛大幅度晃动,石头滚动发出的碰撞声,衣料摩擦声,还有女孩的抽泣——拙劣的猎物弄出巨大的动静,即使是再放水的猎人,也无法说服自己放任她逃走。
怪物直起弯曲的脊背,盯着草丛抖动之处,血眸变幻,倏地一凌。
一阵腥风袭来,阮阮闭眼尖叫,意料之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
“喂,你来这里干什么!?”一道霸气骄纵的声音在头顶炸响。
阮阮慢慢抬起头,先是看到一双黑色拖鞋。再往上,黑绸睡裤,黑绸睡衣,纽扣也是黑色的,一张居高临下怒视她的脸。
男孩眉宇间满是倨傲,更像是被摸了尾巴的小老虎,因受到冒犯而不满。
看到女孩的脸,满脸怒气的男孩愣住。女孩趴在地上,仰着小脸,眼神迷茫空洞,眼角眉梢残留着惊恐的神情,鼻头眼尾红彤彤的,嘴唇和脸颊发白。
她那浅金色裙摆可笑的铺在地上,可脸蛋那么美好,就像搁浅的小美人鱼。
小美人鱼脸上都是泪水,慢腾腾从地上爬起来,还笨笨地踉跄一下,要不是男孩下意识去扶,又扑到地面上了。
扶着女孩,他没想到她直接将所有的重量都倚在自己手臂上,厚重裙摆挤压他的腿,突起的细钻硌着大腿的肌肉,男孩抿了抿唇,还是没有将人推开。
阮阮腿软脚软手软,没有一点力气。她想让男孩快跑,这里有吃人的怪物,可是嘴唇无法控制地颤抖,喉咙也不是自己的了,说不出一句话。
男孩眼中闪过好奇和兴奋。
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真的是美人鱼?
男孩用手指勾了阮阮面上几滴泪珠。可惜眼泪不会成为珍珠。
脸上传来温热触感,阮阮终于回过神来。
“喂,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男孩身体健壮,比阮阮高一个头,声音洪亮。他的五官轮廓尚且稚嫩,还没有完全成型,但是比起线条圆润的女孩,男孩的五官俊朗,眼窝深邃,男子气概十足。
阮阮动了动唇瓣。
一阵喧嚣,一群戴着墨镜的西装男动作迅速地涌入这个废弃院子。他们和阮阮之前看到的那个西装男穿得一样。
她还没动男孩就将她拨到身后,他的背脊微微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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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的西装男向前走了一步,倏地,一块石子擦着他的额头而过划出一道血痕。
男孩仿佛周身冒起了火焰,继续捡石头砸他,红着眼眶怒吼:“滚!”
西装男没有躲,迎着石块,朝两人走来。
“滚,别靠近我!”
西装男单膝跪下,声音机械无起伏:“小少主,生日宴即将开始。这是家主的命令。”说完他迅速扛起男孩,不顾他的挣扎将人带走。
男孩的拖鞋掉在地上,立刻被人捡起。
其他人跟着离开,只有一人留下将阮阮带去正确的聚会地点。那里早已聚集了十几个小朋友。
阮阮受到了太大的刺激,裙子脏了破了,头发凌乱,发带歪了,白嫩的小脸沾了灰尘草屑。她失了魂般坐在椅子上,盯着空气发呆。
一闭上眼睛就是怪物的血红眼眸,在那血眸深处是自己小小的身影……
还有那个被吃掉的少年。
耳边的声音被她自动屏蔽了,没有听到其他小女孩窃窃的笑声。
马上,窃窃的笑声变成吸气声,因为一个窈窕的美艳女人走到阮阮面前,弯腰为她拨掉发间的草根,黑眸温柔。片刻后,她半揽着失魂落魄的灰姑娘朝主人家的住宅走去。
直到两人彻底消失,有个小女孩恨恨跺脚。
她的家世是在场所有男孩女孩中最优越的,自然认识刚刚那个女人是邬少主,邬宓!邬少主带阮阮去宾客止步的住宅区,到底为什么!
靠着栏杆,身后是以矮山为背景的现代庭院,邬宓红唇贴上酒杯,一双美目流转毫不掩饰打量阮阮的视线。
女孩拘谨地坐着,拳头放在膝盖上,很乖。斑驳的光线透过镂空窗帘打在她脸上增添朦胧的诗意。
她已经换掉那件大裙子穿着方便行动的白纱裙,从小公主变成了小仙子。头发也重新洗过,一头乌发披散如花团一般拥簇着粉白脸蛋。
邬宓从没见过这么漂亮可口的小女孩。帮她处理手臂的伤口时差点忍不住……邬宓忽然口渴,将红酒一饮而尽。
空气中响起细微的吞咽声。阮阮浑身一抖,睫毛飞颤。
邬宓冷笑。看起来真是吓坏了,她不该去那里的。放下酒杯靠近,一只手指抬起阮阮的下巴,让她看自己的眼睛,红唇微启发出魅惑声音。
“小阮阮啊,你看到了什么?”
“怪物、吃人、血——”
“小阮阮啊,忘了那些,嗯?在姐姐家开心地玩,如果我那个弟弟找你,你就按着你的性子来对付他,好不好呀?”
“好……”
“小阮阮真乖。”
*
徐香宁第一个发现阮阮回来了。
她穿着白色裙子,缎面流光溢彩,轻盈的雪纱覆在裙摆,衬着女孩在阳光下越发白皙的肌肤,仿佛下一秒就要长出翅膀乘风而去。
阮阮肚子饿了,脑子也晕乎,坐在小餐桌上,认真吃着送来的食物。
第一个朝起士水果小蛋糕下手。小蛋糕最上面是一层涂了薄薄糖浆的草莓,一层巧克力口味蛋糕,最下面是厚厚的起士,一勺挖下去甜而不腻,口感淳厚,还有草莓的清爽。
徐香宁捂嘴笑。生日宴的主人都没有来,傅阮阮就吃东西,果然是小门小户。她的目光只留意阮阮,其实其他小孩子也开心地吃吃喝喝玩了起来。
吃完小蛋糕,阮阮用手帕擦嘴,抬头看小餐桌上面的遮阳伞。阳伞边上垂着黑色的流苏,底端缀着一颗颗小珠子。
她的位置很偏,周围就是灌木丛,其他小朋友都在阳光下玩游戏。她不想晒太阳,怎么样才能开心地玩呢?
还没想好如何完成邬少主交代的任务,后背就被敲了一下。
阮阮回头,身后没有人。
她眨眨眼睛,转回去。
这次被轻轻拉了头发。
“喂。”邬起藏在灌木丛后面,露出脑袋和雪白的衬衫领结。
阮阮终于发现他,歪了歪头,眼神疑惑:“你是谁?”
“你忘了?”邬起眉毛竖起,看起来也是个被家里宠大的孩子。
她更迷茫了,确实没见过他呀!
邬起从灌木后面走出来,他穿着白色花领衬衫,黑色长裤,精致的皮鞋没有一丝折痕。
他一露脸,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徐香宁便惊呼。
邬小少主来了!
周围小孩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阮阮和邬起。其中不乏有见过邬起的,知道男孩就是生日宴会的主人。
邬起绷着脸,满脸不悦——本想偷偷带这个记忆力只有七秒的笨人鱼走,却被一大群无关紧要的人看见。
想便做了,不顾众人热切好奇的目光,邬小少主拉着笨人鱼的手臂走到灌木后面隐蔽的深处。七拐八拐到了一个外人不能轻易找到的地方。
他们来到一片竹林,竹林中竖立着一块巨石。他将女孩摁在巨石上,手臂撑着石头形成一处狭小空间。
“邬宓带你去干嘛了?”邬起低头看她,拉拉她裙袖上清凉软薄的雪纱,“还换了件衣服,她有没有对你做不好的事情?”
阮阮瞅他,不说话。
刚刚女孩问他是谁时邬起的注意力都在她居然忘了他这事上面,只记得她声音和美人鱼一样好听,具体怎样好听不记得。他想听她说话。